“主人,吉時到了!”九方潇身旁的姑娘提醒他勿在此地停留。
說話的人正是姚彩,也是此番陪同九方昭入宮的女官。眼下她須得陪在假公主身邊,時刻聽候差遣。
九方潇回過神來,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這才在侍女的攙扶下,緩緩步下辇車。
他為假扮公主,施了點法術替自己縮了骨,又稍稍變換些樣貌,僅從外貌來看,他現在已然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姑娘别無二緻。
腳下的紅毯自皇宮外一路延伸至正和殿前,他透過鳳冠前綴着的流蘇向兩側望去:隻見寬闊的庭前,整整齊齊地站滿了官員。
他将目光大略一掃,這群人皆是些陌生面孔,既有北宸各地的領主,也有其餘各國的使臣。
九方潇故意挪着碎步向殿前走去,面上雖覆了層绯紅輕紗,卻依舊難掩其動人姿色,他一襲花嫁走進大殿之時,不免引得衆人側目而望,頻頻回首。
他擡起頭,瞧見高台之上坐着一名年輕男子,此人正是他的夫君,北宸皇帝白麟玉。
白麟玉容貌清俊,意氣飛揚,隻有二十出頭的模樣,卻比同齡人少了些稚嫩,多了分倨傲,目光如炬,眸若寒星,一舉一動盡露帝王威嚴本色。
“模樣還挺俏。”九方潇喃喃自語道。
他此前從未聽說過這位後起之秀的名字,十年前的北宸舊朝還是由巫馬泰統治,巫馬泰荒淫無度,性格暴戾,是個視人命如草芥的昏君。想來十年前的白麟玉還是個總角之年的孩童。
眼見此情此景,九方潇不免慨歎:彼時的北宸便已日薄西山,如今改朝換代倒真是令人唏噓!
心念流轉間,冊封皇後的诏書已宣讀完畢,九方潇接過文官遞給他的冊文,微微俯身,儀态悠然地朝白麟玉屈膝行禮。
白麟玉見狀,起身走下高台,迎接他這位萍水相逢的皇後。
兩人今日均着一襲紅色婚服,看着極為相配。
九方潇有些晃神,往日敗亡于浪舟山的凄慘經曆猶在眼前,如今這般歡騰熱鬧的景象看起來着實諷刺,讓他心中平添不少悲涼。
恭賀聲和祝禱詞此起彼伏,連綿不斷。
大小官員的口中都在說着什麼“千年萬年,永結同心!”
九方潇聽着很是刺耳。
突然間,天際之中傳來一句倒彩。那道聲音輕蔑着哂道:
“什麼佳偶天成,珠聯璧合?統統都是空言虛語,瞎扯放屁!你們一幫子蠢貨可知道這位南安公主的兄長是何人?”
衆人聞言紛紛擡頭,但卻尋不到任何人的蹤影。
有守衛喊道:“是千裡傳音術!”
“哪裡來得鼠輩畏畏縮縮,速速報上名來!”
“藏頭露尾,何不以真身示人!”
質疑聲接連不斷。
但那道聲音反而更為猖狂:
“南安九方皇族皆是喪心病狂的瘋子,這位異國公主恐怕也同她那位長兄一樣,是個不折不扣的逆賊妖孽!”
人群中霎時炸開了鍋。
三界之中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九方昭的長兄正是九方潇。
那個南安國昔日的廢太子,同時也是一個罪行累累,罄竹難書的嗜血魔頭——曾在十年前因道心不堅,導緻十萬生靈無辜慘死,後又因悖逆犯上遭受正道人士合力圍剿,最終自食其果,飲恨而終。
他之敗亡,可謂是普天同慶,大快人心!
“兄長早已聲名狼藉,身敗名裂,沒想到今日竟還有人記得他!”九方潇面色冰冷,語調如常,僞作女音道。
既是千裡傳音,便也無從查清聲音的來曆。
那道聲音很快消失不見,但幕後之人的目的卻已實現,殿内官員仍是窸窸窣窣,議論紛紛。
“陛下,九方潇既是妖神轉世,那他的妹妹沒準也是……”人群中有位重臣吞吞吐吐道。
随即便又有人附和:“是啊,她的兄長是勾結妖人的叛賊,難保她不會做出有損北宸之事啊!”
“陛下,這門親事不能結!”
九方潇的臉上漸漸浮起一層寒霜。
這番口誅筆伐,群起而攻之的場面,他早在十年前就領教過了。
如今繁華落盡,物是人非,誰承想到頭來竟還要被這群人雲亦雲的烏合之衆讨伐。
當真是落毛的鳳凰不如雞!
事已至此,覆水難收,倒不如及時抽身而退。
九方潇輕笑一聲,對衆人道:“兄長作惡多端,我亦恨他入骨,這婚事——”
“今日這場婚事結定了!”
白麟玉打斷他的話,語氣中透露出不容置疑的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