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葉交錯聲仿佛是無數人在竊竊私語,在黑夜之中也許一直有一雙眼睛死死盯着他們。
腳步聲交雜着蟲鳴聲從林中慢慢出現,一人踩着枯葉從樹影中現身,火光映照之中,一張俊秀白皙的臉從婆娑的樹影中顯露,那雙标志的丹鳳眼微轉,流光照彩。
是楚生。
“宋策,你果然在等我。”他絲毫沒有見外,兀自走至宋策對面坐下,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喻歸澤随後将視線移向宋策。
眼神不善。
這人不管在何時何地永遠這般平靜,明明置身其中卻又仿佛一切都與他無關,從容地看着一切冷眼旁觀,冷漠從容地姿态讓楚生心生惱意。
“你笃定我會來找你?”
宋策看着楚生嚴肅的神情輕笑出聲,他随意打量一番渾身上下毫無傷處的人,眉宇輕挑露出幾分了然。
“在鬼城時不能确定”,在楚生越發深沉的眼眸中,宋策笑意也越深,似乎在說一件尋常小事,平靜地不可思議,“你與我們不同,是自願來極淵。”
“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軀體,活到現在也是不容易。”
楚生知道宋策在說什麼,在幻境中他們曾見過,在皓月城丹爐房中,他是試藥的妖奴,他哼哼笑着,目光不屑似乎覺得這并不難猜。
他目光中閃過冰冷的寒光,落在宋策眼側觸目驚心的傷口上:“難道你不是嗎?”
他可記得宋策在幻境中并不長這樣,能在鬼城留下的人,能有幾個是善茬,哪個不是手染鮮血,宋策也不是什麼良善之輩。
宋策沒有理會楚生的嘲諷,他垂眸看着火堆添了一把火:“你不是第一次來極淵。”
“你在皓月城做過試煉妖奴。”
宋策擡頭看着楚生,是笃定确認的語氣,極淵不能毫無根據地給出偏離記憶的身份,他與連盡在鬼城時在花樓相識,喻歸澤滅族前師出天衍宗,段厄在幻境依然是出山門曆練的段家公子。
他想每個誤入幻境的人所經曆的一切必然并非空穴來風,段雲清曾多次出入極淵,留下手冊《一夢浮生》記錄極淵的衆生相。
聽着宋策輕飄飄的一句歎息,楚生戲谑的神情有一瞬的崩裂,他咬着牙,腮邊肌肉擰動似乎在忍耐着什麼。
“可笑。”
宋策斜睨楚生,看着他略顯猙獰的表情低頭輕笑,動作溫柔地梳理喻歸澤被汗水微微打濕的發絲。
他不緊不慢地說:“妖魂奪舍人修軀體,楚大人好手段。”
奪舍這種邪術畢竟逆天而為,不被天道法則所容納,但成仙得道并非易事,三界中許多渡劫修士沒有躲過雷劫者數不勝數,奪人軀體的修道者不為少數。
但奪舍者往往要尋找八字奇詭,天命适合者,人族軀殼容納人族三魂七魄,妖族身體才能适合妖族,魂魄強度不同,同類者大多找的都是同族。
異族的軀體難以容納不适合的魂魄,像楚生這種另類也是少數。
“皓月城主在城中造物,煉制新的種族”,宋策停頓一刻似乎在想适合的說法,“煉丹,煉蠱,布陣都試過但卻沒有辦法控制外洩的極淵靈煞。”
“他想控制極淵的靈氣為自己所用,抓了許多三界修士試驗,手段極其殘忍,可惜盡煉出些怪物來。”
“你這樣的能活下來也算是運氣不錯,皓月城主應該弄死了不少像你這樣的小妖。”
宋策頗為滿意看了眼楚生不斷顫抖的面部肌肉,看來刺激地不輕。
“你怎麼活下來的?”
“夠了!”似是想到些不忍回憶的糟糕經曆,楚生額間青筋跳動着,但也隻是幾息之間,他便緩和了神色,墨色眼瞳輕閃掩蓋了跳動的殺氣。
他知道宋策想知道些什麼,故意激怒他,但這些都是很久遠的事情了,若不是剛從幻境中脫離,也不會像剛才這樣失控。
現在的他和宋策硬碰硬讨不到好處,幹脆開門見山說明來意:“我要見段雲清,我想見他。”
楚生堅定的目光落在喻歸澤身上:“隻有他能帶我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