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在殿外等候皇帝召見。

而殿内，皇帝癡癡看向人魚。

此時的人魚和幾天前大不相同——她進化出了雙腿。

隻要不下水，誰也看不出來她原身是條魚。

她此時一襲绯紅的宮裝，裙擺如雲霞輕盈飄逸，随着她的步伐還微微搖曳，褪去魚尾後她的面容也更加接近人類，眉如遠山眼似秋波，顧盼生輝不外如是。

皇帝為她賜名鯉绮，後怕太多人猜出她的真實身份又将鯉字改為了李。

所以又稱李妃。

李妃查出有孕不過三五日，但細細算來皇帝臨幸也不過就是這幾天，哪有剛臨幸就傳出有孕的道理，這豈不是等同于昭告天下——皇帝納了一隻妖進後宮？

皇帝身邊的大太監趙公公都覺得這事不好辦。

但凡皇帝正常些，納隻妖其實不算大事，但這妖有孕還要生子就是大事了！

眼瞧着皇帝被李妃迷的神魂颠倒，趙公公每天晚上做夢都是亡國。

亡國對于他們太監來說——還好。

左右不過是換皇帝，換個新的進來還是得要他們太監服侍，可壞就壞在他已經是皇帝身邊的大太監了，若是亡國，他沒有道理不殉主啊！

而且皇帝目前連朝政也不愛去了。

眼瞧着折子越來越多，趙公公是真害怕啊。

他就隻能盼望着三皇子能說幾句話，哪怕是來一句太子監國呢！

但估摸着皇帝不敢，他也害怕自己給了兒子這種權利，兒子轉頭就帶着精兵打進來請他去做太上皇。

趙公公心裡苦哇。

三皇子等了許久，終被召見。

皇帝叫他來隻有一個目的，他想知道李妃如今懷孕對身子有沒有影響，宮裡的太醫都是醫人的，沒醫過妖，皇帝也不敢讓太醫把脈，萬一把出點不該出來的呢？

三皇子：“……”

那我就能代替太醫了？

皇帝的意思是你家裡不是有個真人嗎？你讓那個真人進宮來！

三皇子不說話，他哪裡使喚得動林青意，他不要命啦？

再說，你一隻妖，也敢使喚點化你的真人？

三皇子掀起眼皮看向李妃。

李妃那雙眼睛還是從以前一樣，深邃而明亮，似一汪清泉，清澈見底又神秘莫測。

她柔柔弱弱撲進皇帝的懷裡，無辜道：“不行嗎？”

三皇子嘴角一抽，居然還真是這隻鯉魚的主意。

明明都是從他府中的池塘裡出來的，當年養的時候怎麼沒發現這條魚如此滑頭？

但是林真人他是絕對不會送進宮中的。

近水樓台才能先得月，他月亮還沒摘下來，就像從他嘴裡搶食？

李妃窩在皇帝懷裡，她看向三皇子，曾經身為魚的記憶開始變淡，代替的是作為‘人’之後的事。

但她仍然記得自己透過水面望見的他。

從前是魚時，不懂那個感覺，後來才知道原來那就是與生俱來的高貴與威嚴。

李妃的眼前閃過一雙純黑的眼睛。

她也知道這是誰。

——讓她進化的神明。

李妃沒有供奉她的企圖，讓林青意進宮自然也不是所謂的想要親近自己的神明，她隻是想知道自己在這世上的定位是什麼，以及自己能做到什麼。

其餘的族人都已回到大海，她的進化方向同他們截然不同。

人魚之間的那點稀薄感應在某一天清晨徹底化為了泡沫。

看着三皇子跪在自己腳下，從前她仰視他，如今他仰視自己。

李妃忽然感覺到自己‘人性’的某一部分在暢快的大喊。

啊，她确定了。

她要林青意林真人進宮來，她要她的神明進宮來！

“來人呐！有刺客！！”

“護駕！！”

皇帝驚慌失措，他立刻看向自己的兒子，隻要這個兒子面上出現一絲不對，他就要拔劍砍了這個不孝子！

三皇子：？？

“保護父皇！”

三皇子将後背交給皇帝，自己則伸開雙手，将皇帝護在身後——面見皇帝，不可攜帶兵器。

導緻他隻能如此。

與此同時他的大腦也在飛快轉動，是誰？是誰挑了這個時間？

太子？還是老大？

宮殿的大門被一陣綠霧撞開！

趙公公的聲音消失了。

綠色的濃霧之中緩緩走近一道人影。

三皇子定睛一看——厲铮！

這個陰魂不散的！

他就知道自己不該從府中出來！

“我兒呢！劉福通！将我兒抱進來！”

厲铮攜帶的鎖鍊聲像是地府中黑白無常專門勾魂攝魄的，叫人聽了膽寒。

皇帝絕不會在這待着，他一把抓起李妃的手，就向後殿撤去。

“護駕！護駕！你們都死了嗎？！”

三皇子又沒聾，當然聽見了自己親爹已然離去的聲音，他胸膛之中忽然燃起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