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兆與他并肩往假山後面去,段林木感歎道:“知微好手藝,用四棵樹相互枝葉纏繞,竟能搭出個避暑乘涼的天然涼亭,坐在其中吃茶點,簡直不要更惬意!你到底哪裡來的那些個妙點子,快快說與我聽,如今親事在即,學來讨娘子歡心,想來更添樂趣。”
謝兆說他:“叫你平時多看些書,否則也不至于臨到用時腦内空空。”
段林木搖頭,“我将來是要上戰場的,把身子骨再打熬打熬方是正事,奇思妙想偶爾為之,萬不能當做什麼必做之事。”
謝兆不以為意,“為将領者若都如你這般想,北梁怕是早被邊境那幾方勢力吞并瓜分了,戰場上……”
“知微知微,快饒了我,”段林木見他說起沒完,忙截住話頭打斷,“咱們從小玩到大,學塾都在一塊上,自是知道我這一看字就犯困的毛病,哪裡學得來書上的道理?還是别為難我了!”
謝兆氣笑,本想再說點什麼,但見他已心不在焉,隻得作罷。
與坐在樹亭下的母親見過禮,落座後問道:“打算何時去兵部?”
“下個月,可惜之後就不能每天來府上看望太妃了,”段林木歎道,忽而又笑起來,“不過太妃放心,就算再忙我也會盡量多來的,絕不會同知微一般,有了公職就忘記回家。”
謝兆眼神不善地盯過去。
司空青藍彎唇笑說:“還是公事要緊,待将來親事成了,你便帶着娘子一同來,吳家那小丫頭前幾年還來府裡吃過幾次席,是個伶俐人,與你也相配。”
段林木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給謝兆使了個眼色:瞧瞧,我這個表率做得如何?
謝兆隻作視而不見。
司空青藍一反常态,竟沒有借機将話鋒轉接到謝兆頭上的意思,而是閑話幾句之後,便借口乏累回去休息了。
段林木做賊一般,待司空青藍走遠,他便湊近謝兆,輕聲問道:“知微昨日去見了誰?”
謝兆撩眼看他。
段林木輕拍石桌,“可别想着糊弄我,昨日我那小厮在四周閑逛,好巧不巧就逛到了你的附近,”觑着謝兆的神情,段林木憋着笑,“知微莫惱,小武并未瞧太真切,否則我今日也不會巴巴跑來和你求證。快與我說說,究竟是哪家的閨秀入了你的眼?”
謝兆起身就要走。
段林木先一步擋住去路,按着他坐回去,嬉笑道:“方才同太妃閑談,提到了幾日前的那次打春宴,言說知微應是瞧上了其中一位貴女閨秀,甚至假借太妃的名義将人留了一時半刻——可是真的?或這其中可有隐情?”
謝兆回想昨日在後山同薛家那位千金的交談,心下微微一歎,“莫須有的事,不要聽風就是雨。”
段林木哪肯輕易被這種話遮掩過去,“讓我猜猜,知微如此說辭,可是郎有情人家對你無意?”
謝兆打定主意不再回應半句。
“我現在是真真好奇了,這家貴女當真是個有志氣的,連瑞王殿下的‘意’竟也舍得拂,她難道不知道,每年到底有多少京中适齡閨秀心心念念,就想将繡球抛到你懷裡?”
說話時,段林木大概是福至心靈,腦海中蓦然浮現出昨日車中向外望時那驚鴻一瞥,京中貴女多矜持,起碼大庭廣衆之下不會多展露本性,似那般張揚明媚之人着實少見,否則也不會令他到此時還印象深刻。
段林木笑說起那位快意縱馬的女子,擠眉弄眼道:“是否?”
謝兆有些無奈,同時心中又隐隐莫名激顫,被逼問至此,忽然不願好友再繼續回憶,終于點頭應了句:“是。”
“我就說昨日你不對勁,怪道昨日路上話恁般多,裡裡外外提醒我正事要緊,原是怕我……”段林木忍不住輕拍手掌,笑他,“哈,好本事,奇了奇了!”
張嘴欲多問幾句,豈料謝兆已起身招來燕七,不由分說吩咐道:“送段公子出去!”
“哎?”
燕七擋在謝兆身前,“段公子,殿下當職一日,已是乏累不已,段公子不若等到休沐日再來相聚,至時殿下定然狀态極佳,才更有精力與段公子暢聊啊!”
雖不知殿下因何就要送客,但根據自小跟在殿下身邊的經驗,方才的語氣肯定不是什麼其樂融融,必是這位段公子言語不忌,兩人如以往多次那般,連閑聊都對付不到一處去了。
于是連拖帶請的,将段林木送上了段家的馬車。
“知微,明日我還來——”
謝兆轉身,府門以最快速度上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