閻婆拿來之前片刻不離身的包裹,打開從中取出另外的小包袱,踟蹰一番,還是遞到了袁彥面前,“怪我腳程太慢,連給他們幾個收屍都沒趕上,隻尋到了這些貼身物件,姑娘你看……”
袁彥默然接下,對閻婆說:“這兩日我就尋個好日子,簡單送一送他們。”
“都是我沒用,飛燕堂本就是我在對接,出了事卻還要反過來麻煩姑娘處理。”
袁彥握住閻婆的手,微微展顔,“婆婆哪裡的話,再說這種事,當初教你學,不是也沒學會?”
閻婆歎氣,“我歲數大了,記性愈發差,哪能記得住那大段大段的經文,就是照着念,字也認不全,更别提送他們最後一程了。”
“所以,婆婆不必就這些事自責,所謂術業有專攻,有些事婆婆做得,韻采做得,绯绯做得,我卻做不得,難道到時候也要和婆婆一樣?”
绯绯笑意融融,“能為姑娘分憂,是绯绯幾輩子的福氣,當年若非姑娘出手搭救,绯绯怕是要在那暗無天日的後宅磋磨至死,哪裡還有如今可傍身的活計?”
韻采也不甘示弱,“姑娘,往後那些髒活累活,盡數交給奴婢即可,切莫再污了自己的手!”
袁彥并非那種喜好煽情的性子,其實他們包括文四文五二人,當初遠在南疆,平日裡彼此間交流的話都極少。那時候她忙着拜師學習所有想學的能學的,利用母親藍玉當年所留下的脈絡,加之有萬家老爺子的傾囊相授,清理蛀蟲,逐漸拿捏并掌管各大明線暗線,另要準備進京的諸多事宜,哪裡還有時間管别的?
好在她憑借蔔問打卦尋來的助力,所得的每一個都是非常非常好的人。
袁彥起身,鄭重其事向面前三人拜行大禮,“諸位大恩,袁彥在此先行謝過,來日……”
绯绯忙側過身不受這個禮,嬌笑着說:“姑娘光憑嘴上說說嗎?若是将來此間事了,姑娘應下與绯绯共遊江湖——”
“想得倒美!”不等她說完,韻采張牙舞爪抓向绯绯,“姑娘還未答應與我共遊的請求,你竟敢來截胡,看掌!”
绯绯笑聲蕩漾,跑得軟弱無力,卻又總能輕巧躲開韻采那雙“鬼手”。
閻婆也在袁彥拜過來之際挪到一旁,笑呵呵由着兩個姑娘家玩鬧,看向袁彥時,心中無限感慨。
當初那個咬爛口中血肉吞吃入腹的小女孩,那個隻能眼睜睜看着家人死于他人刀下而自己卻無奈狼狽出逃的小姑娘,如今終于長成一棵足夠遮風擋雨、庇護所有人的參天大樹。
“對了姑娘,此次進京,我聽聞幾個消息,不知真假。”
袁彥略作思索,就知閻婆所指為何,點頭說:“都在掌控中。”
閻婆想了想,試探問:“那姑娘這門親事,也在意料之中?”
袁彥遲疑,幾息後點點頭,“在。”
閻婆笑而不語。
袁彥沒好氣道:“笑笑笑,若非婆婆當年将他狠心推入湖中,教他這些年心結難解,我何至于需要這般謀劃,搭上自己?”
閻婆不為所動,隻笑眯眯反問:“是嗎?”
袁彥閉嘴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閻婆相當識趣地不再追問。
也不知是誰,身在南疆,卻日日盼着平京城的消息,明明都是些枯燥乏味的陳述,卻總要仔細挑挑揀揀,在字裡行間尋些樂意瞧的——
比如瑞太妃又辦了場席面,不為别的,隻想尋個稱心如意的兒媳。
再比如,瑞太妃于冬至前夜進宮,與皇帝一道用了晚膳,隔天一早,太慶帝便下旨,以刑部尚書久病為由,讓瑞王殿下進刑部,主持刑部諸事。
再在比如……
每次找到看得下眼的,便津津有味逐字逐句讀到不知多少遍,找不到,怕是連完整看完一次情報都懶得。
嘴硬呦!
“隻是姑娘用那種緣由嫁進去,恐怕瑞太妃那邊,會心有芥蒂。”
袁彥道:“不得已為之,我亦不曉得到底何時招來這麼個壞事東西,那郭二公子好比狗皮膏藥,如何也甩不掉,怕是就算我已嫁做人婦,他心中也是惦念的。前日讓明秋跟随崔氏一同回去,想來最後結果不過是連吃帶拿既要又要,”她微微一歎,“薛大人曾利用撥款之事暗中敲打過郭尚書,奈何妫氏從中作梗,與那崔氏往來甚密,鐵了心要将我嫁過去,薛大人不便過于插手内宅,此番以他嫡女身份進京已是冒了風險,我不可事事都求于他,最後恩将仇報。”
“既然如此,姑娘可有想好接下來的應對?”
袁彥淡然看向虛空某處,平靜道:“不想好好活着,那下一個開刀的,就是他郭汝明好了。”
閻婆無聲點頭,“要如何做,姑娘盡管吩咐。”
韻采和绯绯亦停止打鬧,湊過來圍住袁彥,“姑娘,有事盡管吩咐。”
袁彥彎唇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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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兆送走袁彥,正打算回書房整理明日上職之事,迎面卻見吳管家向他走來,不等他拐進拱門抄近路回去,吳管家就率先小跑過來,出聲叫住他,“殿下!”
謝兆隻好停下,“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