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櫃子部的趙亮離開之後，李信行事更加收斂謹慎，要一步扳倒他并不容易，若是功虧一篑，還會引得公司人心惶惶。

還沒來得及盛梓華這邊采取實際行動，李信率先遞出了辭職申請單，盛梓華簽得很爽快。

很快，先是桌子部走了幾個業務員，設計部走了一個設計師，然後是采購部走了一個主管，樣品室走了一個工人，再然後車間走了幾個主任，甚至連流水線上幾個專業的技術工也流失了一些……這些人或由李信提拔，或承過李信的恩，一個老将在公司的影響力與人脈是舉足輕重的。

年底開會的時候，盛梓華居中，助理在旁邊，九樓偌大的會議室，左側為首的盛霖，右側為首的是陸晨，下面各部門經理主管一字排開，居安未來的話事權風向這個坐位已經不言而喻。

2016年，陸晨開始全權處理雜貨部的大小适宜，一些關鍵訂單和價格申請都從她這邊首肯簽字後再執行。

同年，秦朗所在的綠洲防沙項目組共有36人，一期的耐旱植物種植試驗失敗，數據全部被推翻，一切從頭再來。

2017年，陸晨從雜貨部跳到桌子部擔當業務員，負責歐洲的家具出口事宜。至于雜貨部，則由Jessica擔任部門經理，部門團建的那天，誰都沒有叫上陸晨。

這一年，由于時政變化以及前景的不确定性，公司所在的高層開了幾場會議商讨要不要将一部分業務搬遷到東南亞，投票比例是五五開，最終盛梓華還是拍闆決定留在原地。

哪怕從長遠來看，搬遷，轉移部分産品線，提早謀劃要比留在原地被動接受難以預期的關稅政策要靈活的多，盛梓華仍舊不為所動。他知道留給他自己的時間真的不多了。如果真的走到最後一步，以公司現有的現金流，哪怕到了關廠的那一步，他足夠給居安每一位員工體面的遣散費。

同年，秦朗所在的綠洲防沙項目組剩下32人，對于沙土比較淺的地區，團隊栽培種植的草本植物在固土防沙上取得輕微的成效，但是受風蝕影響，草本植物受損一大片，效果達不到預期，研究仍在繼續。

也是在同一年，居安财務再一次在盛梓華的授意下，捐贈單項一千萬人民币用于支持自治區綠洲防沙項目以及植樹造林等公益行動。公關部經理批示要不要将這一捐贈報告給當地媒體，被盛梓華助理一口拒絕。

2018年，局部貿易戰開始，一條條新的關稅征收措施猛地襲擊過來，居安雖有防備依舊措手不及。第一輪，第二輪，第三輪征收關稅條款一一落實……居安旗下的木質家具，金屬家具等産品遭受了10%到25%不等的額外關稅。

這一次盛梓華這邊備料有所準備和緩沖，其中人民币彙率又對沖了一部分，雖有損失，但損失明顯在可控範圍内，但是到第四輪部分産品到達額外增收25%關稅的時候，居安基本上失去了一大批中下遊客戶。

盛梓華生意場上的朋友熬不住壓力有幾個直接宣告破産，有幾個提前放假暫停營業，有幾個直接挂了橫幅出租廠房。

關稅帶來的影響仍舊持續，每個人都看不到轉機，遷移工廠到東南亞的決議再一次被提及。居安底子深厚，設計獨特，品質得人心，在重壓時刻依舊有訂單并且穩定在增長。隻是不定時的關稅政策像一頭猛虎，稍不注意容易被侵蝕的血肉不存，滿盤皆輸。

這天，陸晨整理好了一份折扣彙總清單，這是手上未出貨的針對M國客戶的訂單，依據客戶實力和下單情況，已經簽訂的，快要出貨的桌子産品訂單分别給了2%到8%不等的折扣，隻等盛梓華簽字後交給财務。這樣的工作，陸晨每天都要做，收到客戶的折扣申請郵件，分析，上樓，請示簽字，調整價格，更改回簽合同，再安排出貨。

風險越來越高，居安在出口保險的投入一再增加，以确保一旦有損失産生，保險可以COVER部分。

陸晨敲了辦公室的門，盛梓華隐匿在黑暗中，窗簾沒有拉，鬓角的白發在黑暗中顯得亮眼，他望着桌面上的一份文件眉目暗沉，像一座失了神采的雕塑。

陸晨不确定那份報告是什麼，隻是覺得他好像老了幾分。

“你來了。”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盛梓華收回思緒。

“嗯，這是今天的客戶折扣清單。依照客戶要求，每票訂單給了不同比例的折扣來分攤關稅的變化。”陸晨将文件遞了過去。

盛梓華接過文件從頭到尾掃視了一遍，在末尾處簽了字。他突然說道：“阿朗去了有三年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