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景修在她身邊莫名其妙冷哼了一聲,蘭溪懶得搭理,徑直往莊園外的檐廊走去。
夜晚山間溫度偏涼,蘭溪深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整個人都更清醒了。
“果然是金錢養人呐。”薛景修不知何時跟了過來,“原本六分的清秀長相用金錢可以堆養出九分絕色,有錢還真是好啊。”
他在蘭溪身邊站定,怕她聽不懂似的,又陰陽怪氣補充:“總聽說江家人各個都是俊男美女,百聞不如一見,看起來江小姐并沒有遺傳到父母的美貌,可惜了。”
蘭溪掀起眼皮,不痛不癢道:“是啊,我可不像薛少,臉是遺傳到了,腦子卻沒遺傳上。”
薛景修冷笑了聲:“我隻不過是在陳述客觀事實,江大小姐就惱羞成怒,開始進行毫無邏輯的人身攻擊了?”
蘭溪:“你怎麼确定我說的不是事實?要不證明一下。”
證明什麼?證明他不是沒腦子?
這是在耍猴呢,薛景修深吸一口氣:“你真覺得你一個A大藝術生,有資格跟MBA說這種話?”
“有問題嗎?再怎樣我也是達到了分數線,正兒八經考進A大的,不丢人。還是說我必須要像你一樣,得先找個國外名校捐棟樓再入學才行?”
蘭溪理直氣壯。大家都是在鍍金混文憑,怎麼還讓他凹上學霸人設了。
“你還真和傳聞裡一樣,蠻橫無理。”薛景修咬牙切齒,胸口劇烈起伏,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蘭溪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誰讓他非要犯賤來招惹她?
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華燈透過拱窗投在室外的台階上,室内觥籌交錯,溢出的細語交談聲更襯得檐廊下的氣氛緊繃。
在這種情況下,蘭溪還生出閑情雅緻,欣賞起檐廊外的花壇造景。
花壇裡栽種的主要是粉白的芍藥,正是芍藥花開得最盛的時節,微風拂過,送來一陣淡雅的清香。
薛景修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恰好看見一個侍應生走向花壇。
他站在大片芍藥花前猶猶豫豫,糾結了半天終于做出決定,将手伸向了被芍藥簇擁在中間的花樹。
花樹很高也很顯眼,盛開着大朵大朵的粉花,花瓣嬌嫩層層疊疊,和芍藥很像,但又要大上許多。
“你在幹什麼?”薛景修語氣陰沉,怒火還沒消。
冷不丁被人呵斥,侍應生吓得手一抖,直接将花折了下來。
“我,我……”侍應生面容稚嫩,緊張得說話都有些結巴,“是宴會廳裡有位女士說芍藥花開得不錯,讓我來摘一朵。”
“芍藥?”薛景修冷嗤一聲,“你确定你摘的是朵芍藥?”
“啊?不是嗎?”侍應生一臉茫然。
“連牡丹和芍藥都分不清,真是個沒見識的蠢貨。這棵牡丹樹至少得有兩百年吧?這種品相少說也要三十萬,是芍藥能比的嗎?”
他面露鄙夷,又像是想到了什麼,話音突然一轉:“不過也沒關系,我現在來教教你,以後就能分清楚了。”
侍應生以為自己闖出了什麼大禍,慌張中下意識點頭,認真聆聽。
薛景修眼裡精光閃過,單手插兜,意味深長道:“要分清牡丹和芍藥,其實很簡單。它們一個是木本,一個是草本。”
“你就看那生得高,花朵大且優雅的,就是高貴的牡丹,而生得矮,花朵小還豔俗,那就是廉價的芍藥。”
“其實分不清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這芍藥故意混淆視線,妄圖和牡丹争奇鬥豔。可裝得再像,也注定是雲泥之别。遇上識貨的人,一眼就能分出高低貴賤。”
他話音一頓,似笑非笑看向蘭溪,“你說是吧,江大小姐?”
檐廊下漸漸聚集起人群,都是被薛景修的聲音吸引過來的。
他話音上揚,恰好能讓在場所有人聽見。
至于話裡藏着什麼意思,傻子都聽出來了。可不就是在含沙射影,拐着彎羞辱貶低江家嘛。
衆人的目光變得微妙起來。
“有區别嗎?”蘭溪平靜地擡頭,鬓邊一縷發絲在晚風中柔然地勾住她尖尖的下巴。
“什麼?”
沒料到她是這種反應,薛景修愣了一下。
“我說,不管是三十萬還是三十塊,有區别嗎?”
薛景修的笑容僵在臉上。
蘭溪的視線略過他,在人群中搜尋了一圈,找到了宴會的主辦方,也是這座莊園的主人。
她嘴角漾起笑,問胖乎乎的莊園主人:“我能買下這牡丹嗎?”
“當然可以。”莊園主人爽朗應下。
這種時候他很樂意配合江家,賣一個人情。
“江小姐要是喜歡,送給你就是了。”
“送就不必了,我不喜歡占人便宜,還是開個價吧。”蘭溪對不遠處的江家助理招了招手。
莊園主人也不強求,讓人評估後報了個價,正正好是薛景修說的三十萬。
助理立刻遞上了支票本和筆,她行雲流水填上數字,撕下支票遞了過去。
莊園主人笑呵呵道:“江小姐準備把這棵牡丹樹種哪裡?我這就叫人挖出來。”
“這種百年老樹就别輕易挪根了,不然死了怪可惜的。我就要那一枝就行了。”她指了指侍應生手裡那朵牡丹。
“好花配美人,幫我将這朵花送給那位女士吧。”她笑眯着眼道。
侍應生連忙點頭,小心翼翼捧着這朵價值三十萬的牡丹,送到了最開始讓他來摘花的女人面前。
美豔動人的女人笑着拈起牡丹,輕輕對蘭溪晃了晃,以示感謝。
二樓的魏芸和薛倫也聽見動靜走了出來。
這場鬧劇看到這裡,薛倫的臉色已經不太好看。
他皺着眉準備下樓,卻被魏芸叫住。
“薛總,孩子間的小打小鬧我們大人就不必插手了吧?”
薛倫勉強牽起嘴角,有點皮笑肉不笑的意味:“我也是怕兩個孩子小打小鬧不知道輕重,失了分寸。”
魏芸挑了挑眉,勾起紅唇:“蘭溪這孩子有時候是激進了點,吃不得一點虧。不過隻要不去主動招惹她,她也不會沒事找事給人難堪。”
她端着香槟,指腹輕輕摩挲着杯沿,雖然在笑,眸色卻是清冷的。
這句話的另一個意思,就是說你兒子沒事招惹她幹嘛?
薛倫眼皮抽了抽,一時無言,隻沉默地将杯中酒一飲而盡。
一名侍應生經過,蘭溪從托盤裡端起一杯香槟,和執花美人遙遙舉杯示意。
她轉過身,重新看向臉色鐵青的薛景修,笑容愈發真誠燦爛。
“我發現你有句話說得挺對的。”
“有錢可真好啊。”
她眨了眨眼,自顧自與薛景修手裡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
“叮”的一聲,發出清脆的碰撞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