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未停,話音未落,就見有近十幾名黑衣短打蒙面漢子圍着不遠處一人,不見說話,隻見全數圍攻中間一人。
中間那人栗色箭袖,手中兩柄長刀上下飛舞,甚是利落,一面抵擋,一面似乎又在力阻有人想要偷襲一旁的馬車内的人。
那輛馬車和我所乘馬車一般大小,車内應該有人,聽聞似乎隐隐咳嗽。
姜空青猶豫想要拍馬上前,又看看車簾内的我。
我愠怒道:“你還等什麼?大白天蒙面以多欺少,還用得着問誰有道理再動手?”
姜空青傲然“哼”一聲:“我總要看你是不是有膽子自己在這裡等……不過聽你這句話,也不枉平日裡……”他後面那段話我未曾聽清,掀簾見他左手一撐馬背,翻身躍起,手中銀光幾個翻轉,人已經沖入陣中。
“鬥嘴鬥不過我,打個架若還能比我差,見過了阿爹阿娘,我就有法子讓你抄個三天三夜的經書。”我喃喃自語。
其實我也怕,簾子又不敢放,眼睛緊緊盯住那十幾人圍住中間兩人,左手抓着簾繩,勒出痕也不覺得痛。
幸而沒多少功夫,十幾人先前還稍占上風,現下忽地多了一人,陣腳已亂,再多一刻恐怕也占不了便宜。姜空青手起劍落刺傷兩人,那少年也不示弱,騰挪回轉也刺殺一人。為首頭子側頭看了我的方向一眼,右手一揮,即刻有兩名賊匪轉身撲了過來。我驚慌失措失口叫一聲:“糟糕……”,卻見那兩人身形未落地,聽得“噗噗”兩聲,兩人倒地即亡。
我一臉煞白看那仆地而亡的蒙面賊寇的各自背心中了兩枚短箭,連忙放下簾子,拍拍心口:“不是我出手的……不對,我也不會……不是,短箭是在身後,不是從我的方向……空青不會放暗器,莫不是那中間舞刀之人,一手耍刀還能一手放暗器?這等功夫實在厲害……但是,剛才應該有人嘗試偷襲對面那輛馬車,為什麼不見人倒地而亡?”
我又偷偷将簾子掀起來,賊寇已四散逃開,栗色箭袖舞刀少年,“唰唰”兩下手起刀落又撂倒兩人。
姜空青見勝敗已定,沒有再追,縱身回到馬上,氣定神閑得意沖我道:“你可看見剛才那陣仗?我功夫可有長進?今日見了阿爹,你記得要幫我說好話,不然下次你若再叫我幫忙,我可就不管……”他話未講完,忽地瞧見地下兩具屍首,連忙禁聲翻身下馬俯身查看。
剩餘賊寇隻聽那賊首發一聲喊,一齊動手,把那跌倒的傷亡的,三個擡一個,兩個拖一個一并擡走,四散奔逃四下屁滾尿流逃得無影蹤。我的車馬面前這兩具屍首旁剛好站着空青,衆匪不敢上來搶,隻得搬了其他倒地的倉惶而逃。這逃跑的速度很是讓我咋舌,逃走也要将傷亡同行一道擡走,這等有情有義的賊匪委實少見,大概不是那些随便占山為王的烏合之衆。
那栗色箭袖少年和空青一般年紀,此時收刀行禮答謝:“多謝諸位相助,小公子好功夫。我叫阿綜,請問如何稱呼?要往哪裡去?日後好登門緻謝。”
我心裡暗暗啧啧稱贊,功夫這般好,與姜空青不相上下,實在不易。尤其是還能在打鬥中抽空照看兩名轉向偷襲我的賊匪,又順便發了兩枚短箭,一擊即中。想到這裡,我不由得從簾窗内朝外又多瞧了他一眼,瞅見他年紀輕輕,眉宇間英氣逼人,我心下又贊了一聲。
姜空青也下馬作揖,擡頭豪氣大聲道:“這個不值得謝,我們也走這條路。他們若不是打劫你們,也會打劫我們。家父是都城校尉姜藿,就常教導我們,若是碰到有需要相幫就必出手,否則白練這一身武藝。”
他這聲音實在大得離譜,生怕方圓十裡之内無人知曉我們出手相助,卻聽得我連連扶額。對方是誰還不清楚,空青就把自家門報了出去,若對方是阿爹在都城一不小心沒打點好的朝中大官,回去後擔心我們将今日之被賊匪圍獵打劫這等沒有面子之事傳了出去,這救人相助之事反而變壞了。
對面馬車内忽然傳出男子話音,緩緩道:“早聞都城校尉換了人,今日得見校尉犬子,果然是少年俊才。車内家眷可無恙?”
那聲音便來自之前咳嗽之人,現在聽來,又不像生病之勢,中氣足得很,甚至還帶着某種魔力磁性。難不成剛才的咳嗽之聲并非有病之人所發?或是暗号?想到這裡我心裡一動,未等空青接話,我也咳嗽一聲:“空青,時候不早了,我們都趕路罷。問問他們盤纏可丢?既然距都城不遠,咱們盤纏也是夠的,他們的若不夠了,咱們分一半吧。”
雖然日常我和空青争執吵鬧,我倆卻已經習慣對方說話的暗号,我這般急着催他離開,他還是能很快理解我的暗示。聽到我這聲咳嗽,他沒有似平日回頭朝我啰嗦兩句,即刻應了一聲,麻利地将馬鞍上一個裡裝有十幾枚銀元寶袋子解下,然後系緊袋口,轉身抛給少年阿綜:“我二妹既然說了,我們也不啰嗦啦,此次無須緻謝,有緣再見,告辭啦。”說罷翻身上馬,叫一旁早已呆若木雞的阿暮趕緊揚鞭趕路。
少年阿綜似乎怔了一下,還是揚手接過袋子,馬車内的聲音又咳了一下:“多謝多謝。” 阿綜轉頭看了看自家的馬車,一臉猶豫,想要說什麼,卻又嘴唇緊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