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半日當值很快就過了。收拾好東西之後,我朝廉遠告别。他一臉甚是羨慕:“果然女子優待些,能半日便結束。”
我啞然失笑。我來合劑局是求賞而來,自是優待一些,且我自己做得甚是開心,今日記得了許多方子,之前阿娘并未教過,所以抄錄之時我可是認認真真花了時間和心思将那字字都記得。廉遠看似來此處經受苦刑一般,抄錄之時看他表情時而沉悶,時而痛苦狀,時而無奈,如此這般。
同樣是做一件事情,因初衷不同,竟做出不同的心境。
出了合劑局大門,第一眼就先看到一輛不曾見過的馬車,周身漆黃雕獸,氣派甚大,甚至超過了呂南樓前兩日來接我的馬車。
“難不成他換馬車了?這馬車委實太過嚣張。我知他奢侈,但也不必如此嚣張似地奢侈啊。他連駕馬的阿措都換了人麼?”我喃喃自語,看那駕車的馬夫不是阿措,是個穿着宮中侍服的侍衛。“他又換了官職?”我又生疑惑,實在怕他奢侈嚣張引人注目。
正自擔憂,那車窗錦簾掀開,露出一張臉來,五官精緻,皮膚白皙,卻不是呂南樓。
那張臉欣喜異常,好似久别不見地高聲叫:“姜白蘇,上車來,我送你罷。”
果是久别不見,皇四子還是這般氣焰,連叫我的聲音都是命令式的。
我站在台階上道:“不必了,皇四子,我豈敢勞煩皇子送我……”
“上來。”他不容置疑又高聲叫一次,站在一旁合劑局門卒悄聲道:“姜姑娘,他可是皇四子,陛下的第四子啊。若是呂侍郎便罷了,皇四子不可得罪……萬萬不可得罪。一會兒呂侍郎來了,我幫你轉告他,就說皇四子已經把你接走了。”
我轉頭看看那日日能見的門卒,一張國字臉帶上滿臉正色,目光催促看着我,怎麼看都像被皇四子收為自己宮内之人,雖說站在這合劑局大門之下。我心又想果然在宮中呆的時間久了,連門卒都很甚是能辨識權貴,知道侍郎不如皇子權大,我居然這般不知好歹。想到此處,便隻得心中暗自歎口氣,改日得讓阿爹幫我把這各種官名按照從上到下的位序一一羅列出來,否則我日後怎麼可能還想在這合劑局裡混個順風順水?
那駕馬的車夫跳了下來,搭好踏馬,我低着頭提着裙擺上了馬車,回頭看那國字臉的門卒,他居然還朝我微微不斷點頭,似是對剛才他的所言再三保證。
我哭笑不得,正準備推門進車内,遠遠聽到一陣熟悉的馬車揚蹄輪毂滾動之聲,轉頭望向聲來處,原來是阿措駕車而來,卻生生在不遠處硬是勒馬停了下來。皇四子的聲音又再響起:“快進來罷。”
我隻得低頭彎腰進了車門内。
那馬車揚蹄前去,速度甚快,不一會就出了宮門。
皇四子依舊錦袍玉冠神采奕奕,笑意濃濃看我:“我這幾日在這裡等你,終是等到一次。前兩日日日都晚了,來的時候你都走了。我忘記父皇讓你來這裡是半日當值,不是一日當值。你看我這記性!”
我原本以為今日見到呂南樓,便可告訴他,今日我和秦醫官所說那番話後,阿扇就把那框薄竹片全數都搬走了。我這法子還甚是有用,讓他不必再擔心。若是覺得這法子還可以,可誇我一誇。
這般欣喜的心情,居然沒見到呂南樓,見到的卻是那在益縣見的第一面,在宮中見的第二面的皇四子。我原本應該擔心他會在陛下面前告我的狀,才剛落座便倏地一下坐直了,警惕看看他:“你等我做甚?”
他好似沒有看到我驚變臉色的樣子,仍舊笑意滿滿道:“我有去向你府中打聽,說姜府二姑娘喜歡看戲。我差人到你府中去說啦,今日我接你下值,帶你去瓦市看戲。”
“看戲……哦……哦,我确實是喜歡看戲。”一聽到這話,我便來了興緻,“今日有何戲?不過,我還是得回府中一趟,不然我沒有親自和阿娘講,看戲後再回去,免不了受責罰。”我還是覺得此事不妥,必得先告知阿爹阿娘方能去看戲。和空青偷溜出門看戲那不一樣,畢竟空青能在我被責罰的時候擋在前面,即便他不情願。這皇四子就不能,阿娘若責罰我,他許是在自己宮裡逍遙得很,哪裡知道我會被責罰?就算他站在在阿娘面前,阿娘又豈敢責怪?最後還不是等他離去之後,再回頭重罰我?
我不能冒這個風險,他說報了便報了跟沒事一樣,最終遭殃的還是我自己,我且老老實實去和阿娘說,她同意了我才能去。
馬車在府門前停了下來,我下車一溜煙進了大門去,阿娘正在大堂内交代家中仆婦事宜,見我匆匆忙忙奔進來便問:“何事這般急?”
我喘着氣道:“我……他……”
我自己都怔住了,我壓根不知道皇四子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