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未時,熾熱陽光正照着探出半邊身的呂南樓,映着他好看的面容,還是讓我心神蕩漾的。我仰臉瞧着他,那般高處仿佛我是不可觸及的。
我退後一步,半晌才說得出話:“呂侍郎,你今早幫我在文太傅面前解圍,我是十分感激的。本來我就心懷愧疚,無以為謝,但事情已過,何必再繼續往下演?文太傅他那出類拔萃家世甚好的兒子,不會缺門當戶對的婚事的,也不會缺優秀的女子相嫁,不會為了這樣的芝麻小事專程又到我府上來問我的婚事。”
呂南樓掀開門簾,下了馬車,站在我面前,低着頭瞧着我道:“我不曾演戲,我這一早的心意,旁人都看了出來,為何唯獨你看不出來?”
馬車上的阿措笑道:“我家少主的心思,我們早就看出來了,姜姑娘看不出來,就是那句話叫做,旁觀者清,當局者迷罷。”
我又退了一步:“呂侍郎,你如今前途大好,聖上重用之才,我不過區區守門将之女,雖略懂醫術,但仍難登大雅之堂,助不得你未來的晉升之路。”
我恭敬朝他行了一禮:“若是家中已然同意,我會讓阿父阿娘按禮儀退婚,呂侍郎,山高水遠,自會有你的良緣守約而來。”
我轉身看看一旁聽得口瞪目呆的阿津,默然看了他一眼,向大門走去。
阿父阿娘在正廳接待城中副守将和家眷,熱鬧之極,我從人縫中挨身側走溜進裡面,再靜靜地走進了自己的屋内,回身将門掩了。
阿津一定會去告訴阿父阿娘,我這麼想着,坐在桌前,果然聽得“哐當”一聲,阿娘急急推門進來。
我心下想,果然,那麼快便來了。正想好了應對之詞,聽得阿娘道:“你回來了怎地也不吱聲?阿津剛才來報,我還說為何不見人,原來在這裡。快快換身衣裳,副将們都在前廳,側廳都是夫人們,照理也該去見見,來吧。”
她三下五除二幫我把身上去當值穿的外服換了下來,從衣櫃中給我挑了件淺藍的紗衣換上,又将首飾盒内的兩支細花步搖取了出來,斜斜插進我右側的發髻裡,左看右看覺得甚是滿意,然後拉着我就往外走。
她難道尚不知我回絕了呂南樓的婚事?
側廳果然都是婦孺,滿廳的歡聲笑語都在閑話八卦,還不曾進門就聽得一個聲音說:“我家阿姑看着很是嚴厲,家中事情無論大小都得經過她的意見才行。若是有一件事情她不知曉,後面得知後便會不依不饒,說是我們做晚輩的不尊重她,鬧上一次,也得好些日子,想來就頭疼。”
“你如今不是已經持家?還需事事請示于她?”另外一個聲音響起。
“便是如此。家中殺隻雞都得問過她……我這日子過得小心翼翼,好幾次和自己夫婿提起,夫婿卻說,讓我聽她的,阿姑心順,身體才會無病無痛,長壽。”聽得這聲音很是無奈。
“我家阿姑不同,凡事撒手不管,若是問多了,定是回一句,你自己做主便行,不必事事問我,當年我年輕之事管事太多,如今換你持家,我樂得清閑,日日有飯吃便可,切莫再來為難我。我自進他家門,事無巨細不得不管,連不見條狗都來問我狗去了何處……日日都雞飛狗跳的,晚晚頭痛欲裂。”
此言一出,頓時滿堂笑起來,聽得一個聲音道:“若是你們互換阿姑,想必現在一定是家中和睦,日子過得好得很。”
“那又不成,換了阿姑,豈非夫婿也要換?我肯定不換。我家阿姑雖然強硬些,但是夫婿确是不錯,我便忍忍。”
“那你可願意換夫婿?”聽一人問。
“她都不換,我找誰換?我夫婿雖然看着不錯,但是缺點太多,若是有人願意換,我還是願意考慮一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