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我身旁的呂南樓也回了禮:“原來是白蘇的兄長姜空青也在。”
空青走過來伸出手做了個手勢,讓呂南樓坐他對面的位置,然後輕輕推着我坐到他身邊的位置,客氣道:“我這個二妹成日麻煩别人,今日看來也是如此,家中有馬車去接不見回來,偏生要坐别人的馬車……實在是勞煩呂侍郎。”
我很訝異空青說話如此生分,他在軍中這段時間為什麼變得這般禮貌?我一貫隻知軍中讓人曆練武藝,那堂下堂上禮儀之事不大會教。他說道謝之言屈指可數。若是換做之前,這兩句話斷然不可能出自他的嘴。
呂南樓剛好落座,微笑道:“豈敢說麻煩,白蘇是我未來的夫人,晨送午接是理所應當之事。”
“這倒未必,雖說聘禮已經在我府上,要照禮數,幾日内要回訪我府上,但是呂侍郎打那以後就再沒有出現,這事也未必能成。呂侍郎未免想得過早了。”空青輕哼一聲。
這就對了,原本的空青終于正常了。
“這定是我的不是了,明日必再請長輩上門來道歉。”呂南樓站起來對着阿父阿娘又鞠一躬。
阿娘連忙道:“呂侍郎不必聽我家空青的這番不知所雲。我們已經知道你臨時奉旨送皇四子前往大陳國,這一路辛苦了。”
說罷,阿娘眼色淩厲地看了一眼空青。
阿父咳嗽了一聲,必是嫌他們二人說話太過啰嗦。
阿父臉色凝重:“白蘇,我聽陳老妪說你在合劑局被人放火險些燒到?”
“啊……”我被問得很是突然,一時之間沒有回答。
門外陸陸續續進來幾個嬷嬷,将午膳逐一放在桌子上後退了出去。
待嬷嬷們退了出去,我将這兩日之事簡潔講了一遍。
阿娘眼圈紅了又紅:“早知就不應該讓她去合劑局。”
“合劑局不是她自己要去的麼?”空青鐵着一張臉。
阿父呵了他一聲:“為國出力,人人有責。空青,你莫要再說話。”他轉向呂南樓問:“這縱火之人,究竟是不是因為我家白蘇與廉遠之間的嫌隙去放的火?”
阿娘接話道:“還用再問?合劑局雖說僅為制藥,但是裡面人多,什麼事不會發生?白蘇就不該去那人多事雜之地。”
空青一張俊臉已經氣得鐵青:“我終得想法把那人抓來打一頓,打得他半死為止。”
呂南樓和氣道:“那人已經被拿去廷尉府。席見公大人親自帶走的,想來應當不會輕易放過。”
“多虧了席見公大人,他真是去得湊巧……對了,剛才聽聞他府中夫人夜咳?”阿娘關心到了這個不曾謀面的病人。
呂南樓搖搖頭:“非也,不過是個借口罷了。”
阿父撚須恍然大悟:“我明白了,席見公大人是你請過去的,找了個要方子的借口進去,不然無事不登三寶殿,這廷尉府的席大人怎會無緣無故地上門去?剛好碰到縱火之人被抓之事?又那麼順理成章帶回去審問?既然是合劑局内部之事,宋判局一定不會把此事外傳,這審問之事就算問罷,也必定會悄悄處理了。”
他們幾人來來回回不斷在細節上反反複複地研究,到底為何縱火,我和廉遠之事是不是真的有必要這般報複?阿父阿娘很是想不通。空青甚至想都不想:“我們為何要去問這許多原因?事情便是如此,結果便是如此,縱火之人必得受到懲罰。若是廷尉府懲罰到位,那便暫時罷了。若是廷尉府也如合劑局一般打算,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我雖無官職,那烏小原還是找得到的。他若出了都城前往别處,這路上也終究不會安全,讓他長長記性今後不敢再動火折子,我也還是有法子的。”空青說罷,眯了眯眼,手中的筷箸伸出去又收了回去,輕輕放在桌上。
他這般輕描淡寫的樣子,着實讓我微微吃了一驚。
若是他大力表态,我還習慣一些。
這段時日不見,他竟像換了個人似的。
他瞧着我詫異的眼神看着他,收回眼光,拿起勺子舀了口湯,吹了吹,跟着喝了下去。
呂南樓臉色平靜:“将軍,将軍夫人,空青兄長,不用擔心,此事我定會處理妥當。白蘇的安全我亦會保障。”
阿娘的眼光朝外望了望,站在門外的阿綜即刻躬身行了一禮。
阿父歎口氣:“我是相信呂侍郎的。連廷尉府的席廷尉都能叫得動,這般能力我還是信得過的。我隻是擔心,今日縱火不成,他日指不定有别的什麼花招來害我家白蘇,防不勝防啊。”
聽到阿父此話,我忽然腦子裡閃過什麼東西,“啊”的一聲,手中的筷箸掉到了桌子上,“啪”的兩聲,吓了大家一跳。
一旁的阿娘連忙伸手過來握住我的手:“你怎麼了?白蘇?為何頭額發汗?”
我冷汗涔涔,一個字一個字道:“他不是放火燒我的,他要燒的是驗方房的那幾箱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