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兒和範遙從昆侖山一路向南，往萬壽山而去。

菱江分壇的壇主馮磊打探到，那個名叫飄絮的宮女，如今就在萬壽山上的水簾庵當尼姑，法号“寂月”。

二人趕到水簾庵，一位身着缁衣的尼姑緩步而出。她合十為禮，低眉斂目，輕聲問道：“阿彌陀佛，貧尼便是寂月，兩位施主遠道而來，不知有何貴幹？”

苦兒深深一揖，說道：“打擾師太清修，深為不安。我叫苦兒，此番冒昧前來，是想向師太打聽關于我身世之事。”從懷裡取出一張紙條，那是她小時候被遺棄時附在襁褓裡的信物。

寂月接過紙條一看，身子猛地一顫，向後退了幾步，大驚失色道：“你……你……”

苦兒見她這般模樣，急問：“師太，你認得這紙條對不對？”

寂月神色慌張，連忙跪下，口中喃喃念道：“罪過，罪過！”

苦兒忙扶她起來，滿心疑惑道：“師太，你這是做什麼？有話慢慢說。”

寂月悲愧交集：“五公主，你終于還是找來了。當日将你扔在菱江的人，就是我！你原本的名字，叫做婉柔，是當今皇帝的第五個女兒。你的母親，正是陶貴妃。”

苦兒和範遙一聽，臉上寫滿了震驚。

“什麼？我是皇帝的女兒？”苦兒不敢相信，目瞪口呆。

寂月不斷歎道：“造孽、造孽啊！”

苦兒又問：“那他們到底為什麼要遺棄我？”

寂月喉嚨一哽，卻不敢說。離宮前，她被嚴令禁止洩露宮中之事，否則必惹殺身之禍。

苦兒追問道：“師太，我聽聞當今皇帝，心心念念唯有皇子，後宮妃嫔為求生育男嬰，無不挖空心思。是不是正因我是個女兒，于他們而言毫無價值，才會被狠心抛棄，任由我在江水中自生自滅？”

寂月張了張嘴，想要否認，卻又隻能将話咽回肚裡，無奈地垂下頭，避開苦兒熾熱的目光。

苦兒瞧她這般神情，以為自己猜中了真相，眼眶瞬間紅了，哽咽道：“我就知道，原來在父母眼中，我連被留下的資格都沒有。”

寂月又向苦兒跪下，哭道：“五公主，是我對不起你啊！那日我也是奉命行事，實在身不由己……”

苦兒腦海中一片混亂，心口像有什麼堵着、壓着，癡呆呆地站在那兒，良久，才歎道：“你既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你。”

寂月愧疚難當，“咚咚咚”連磕三個響頭，擡起頭時，額頭已紅腫一片，道：“當年我将襁褓中的你抛入江水，一直以為你已葬身魚腹……這些年，每一個夜晚，我都被那江水的咆哮聲和嬰孩的哭喊聲驚醒，内心滿是悔恨自責！如今你能站在我面前，是老天垂憐，讓我有機會彌補當年的罪過。可我深知，自己犯下的錯，就是把命賠上也難以償還。哪怕讓我粉身碎骨，也難抵我的罪孽。”

苦兒黯然道：“爹娘重男輕女，與你何幹？這個公主，我也不稀罕。”轉頭對範遙說：“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然了解，咱走吧。”

寂月還想再說些什麼，但最終隻是眼睜睜地看着苦兒的身影走遠。

離開水簾庵，苦兒心裡空蕩蕩的。

沒想到，她竟然是個被遺棄的皇室公主。難言的痛苦，像無數條小蟲齧咬着她的心。

範遙見她如此，安慰道：“别難過了。那樣的父母，不要也罷。何況，你現在已經是我們明教的赤目狼王，明教就是你的家，何苦再為從前的身世而難過傷心，除非你貪慕鞑子的榮華富貴。”

苦兒忙道：“我怎麼會？隻怕你們會嫌棄我這個蒙古女子。”

範遙正色道：“你是蒙古人也好，漢人也好，永遠都是明教的弟子，也是我範遙的……好朋友。而且，我也不僅僅當你是朋友。”

苦兒一怔，有點恍惚。

兩人又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涼亭坐下，範遙拿出兩個包子，分給苦兒一個。

這時，有一對母子也跟着進涼亭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