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苦兒來看他們訓練，隻見士兵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有的在閑聊，有的在打哈欠，有的在說笑打鬧，作風散漫至極。

苦兒有點看不過眼了，便将卓書懷叫到跟前，輕斥道：“你身為香主，平日就是這樣操練士兵的麼？”

卓書懷傲慢地說：“不這樣操練，該怎麼操練？不如狼王你教教我吧！”說着，和身邊幾個兵長哈哈大笑起來。

苦兒正色道：“卓大哥，我之所以挑選你為香主，是因為我知道，你曾經和他們一起參加過起義，當過他們的統領。既然你是統領，應該知道軍隊的紀律作風，何以放任他們這般散漫？”

卓書懷打量着苦兒，眼神中滿是戲谑，笑道：“婦人主事，牝雞司晨，兄弟們都是七尺男兒，他們心中不服，不配合訓練，我也沒辦法。”

這時，正好範遙來找苦兒，見卓書懷說話如此狂妄，不由得勃然大怒：“混賬！誰讓你這樣跟堂主說話？”

卓書懷回頭一望，頓時吓了一跳。

苦兒見範遙來了，連忙上前一福：“範右使。”

卓書懷聽苦兒這樣稱呼，方知來者正是光明右使範遙，不禁呆住了。

範遙掃了卓書懷一眼，眼神有如寒冰一般，沉聲道：“我問你，為何會來到這裡？”

卓書懷冷道：“範右使明知故問，我們不都是曹珊瑚帶過來的降兵麼？”

範遙不屑一笑：“原來，你還知道自己是降兵。”忽然收斂笑容，厲聲道：“卓書懷，你速速将兵馬帶至點将台下。”

卓書懷一怔，不知他意欲何為，但也隻得集結兵馬至點将台下，聽他訓示。

範遙站于将台上，凜然生威，直視衆兵，朗聲道：“剛才我在遠處觀望了一陣，看到大家在慢悠悠地訓練，動作懶懶散散，口号聲有氣無力。我不知道你們是在欺藐你們的堂主，還是在欺藐我們明教。我可比不得苦兒好性子，什麼事都由着你們。你們要記住自己的身份，降兵就是降兵，但凡周政能高看你們一眼，也不至于把你們當成俘虜那樣送到光明頂來。識相的，循規蹈矩，聽從指令，明教會賞你們一口飯；不識相的，也不用在這兒訓練了，馬上收拾包袱，給我滾出光明頂，明教的糧饷，容不得你們這群目無軍紀、混吃等死的窩囊廢來糟蹋！”

他這一番話口氣極重，衆士兵一時都吓傻了。

範遙又盯着卓書懷，道：“姓卓的，我知道你的底細。你原本是蕲州人士，因為家鄉發生蝗災，走投無路，所以就帶着一萬饑民，在至正十一年八月，跟随鄒普勝在蕲州起義，可惜次年即被元軍打敗，之後蕲州失陷，鄒普勝退入黃海梅山，而你和你的部隊，就全部被遣散，是也不是？”

卓書懷氣哼哼道：“那又怎樣？”

範遙鄙夷道：“你們被鄒普勝遣散以後，就淪落為雇傭兵，有如無主的風筝，哪個東家出錢多，就跟誰幹。五年前，曹粲隻用了區區一千兩，就将你們收歸麾下，是也不是？”

卓書懷一張臉漲得通紅，大聲道：“沒錯！”

範遙冷笑：“你知道為什麼你們整整一萬人，卻隻值一千兩嗎？蕲州起義失敗後，鄒普勝在梅山号召舊部，重整旗鼓，唯獨沒通知你，是什麼原因？曹粲愛才如命、惜将如金，卻不肯在你們身上多費銀兩，這又是何故？就連周政，在流螢山、裴妃陵與我們交鋒數次，哪怕妖陣被破、兵馬用盡，也從未指派過你的部隊上戰場，你又有沒有反省過呢？如今，他随随便便就将你們當成牲畜一樣送來明教，這足以證明，大家都當你們是可有可無的廢兵棄卒。若說這隻是因為你的部隊老弱殘兵居多，戰鬥力不強，那也算是客氣的；實則，是因為你這個當統領的，本事不大卻又桀骜不馴，常常以下犯上，不受管束，才招緻東家嫌惡。再說白一點，像你們這種作風散漫、吊兒郎當又不聽從号令的雇傭軍，就算是白送的，也沒人會要。”

範遙此言，氣得卓書懷鼻孔都漲開了，好像冒煙似的，可偏偏他說的，又句句都是實話，讓他無法反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