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逍遙仙館,各堂都知道他們剛才在凝翠園鬧了一場,紛紛前來調息勸和。
範遙的脾氣來得快去得也快,激憤過後,才想明白了楊逍初時勸住他的顧慮和苦心。想到自己不該出語莽撞,更不該動手打楊逍,在衆人的勸說下,灰不溜秋地去樂逍堂認錯道歉。
哪知楊逍仍然氣在頭上,冷言冷語道:“你哪有什麼錯?不外乎目無尊長、沒大沒小罷了。倒是我不自量力,以為人家真拿我當大哥,才這般苦口婆心,恨鐵不成鋼。人家輕率魯莽,橫沖直撞,不顧三不顧四,說話做事全憑自己的脾氣,那也是人家的個性,又礙着我什麼?我跟人家非親非故,本就不該瞎操這個心。”
範遙聽他這般口氣,像是要不再認他這個弟弟了,眼圈一紅,忙捧上茶來,跪下說道:“都是當弟弟的一時沖動糊塗,口沒遮攔,更萬不該與大哥動手。隻求大哥責罰,我一定領受。我輕率魯莽,不是做大事的人,大哥是何等人物,何必與我一般見識。以後我再有惹你生氣的地方,便狠狠地揍我,我隻站着不動,求大哥再也别說這‘非親非故’的話了。”說着磕頭不止。
範遙這個人,性烈如火,别說言語中得罪不得,臉色上也不能使他有半分難堪。他這般性格,居然肯低聲下氣地磕頭認錯,自是因為視楊逍是至親。
楊逍見他這樣,心也軟了些,但嘴上仍訓斥道:“你這樣的性子,闖出大禍不過是遲早的事。打你罵你,還不都是為了你好?你現在又不是小孩子了,身為光明右使,還不懂得穩重些,那阿貝紮德是什麼身份,也是你能随便得罪的?教主都還沒發話,你倒是敢對軍火的事自作主張起來……”
範遙聽他這般斥責,心裡稍稍一寬。他素知楊逍的脾氣,若他還肯唠唠叨叨地罵人,那麼很快就不會生氣了,若他闆着臉一語不發,那準不會有什麼好事兒。
聽他罵完以後,範遙倏地左右開弓,自己又打了兩個耳光,道:“我向來都是個不懂事的,望大哥以後還要多多提點教誨。”
楊逍白了他一眼,道:“我沒有力氣了!哼,快回去遙袅堂閉門思過吧。”
“是、是!”範遙委委屈屈地走了。
範遙離開後,曉芙勸道:“你何必發那麼大的火。範兄弟縱有不是,也被你數落的夠了。剛才在凝翠園中,當着弟子奴仆,你竟打了他一個耳光,雖說是你兄弟,但也是光明右使,與你一字平肩,你也不給他留臉。”
楊逍道:“今日不過是被我扇了一巴掌,他就這般委屈,如果讓他誤了本教軍備大事,導緻大軍在戰場上大敗虧輸,到時戰死的弟子又找誰說理去?”
曉芙瞧着這兄弟倆,鬧起别扭來天真得像孩童,無奈又好笑。
※ ※ ※ ※ ※
日間鬧了這麼一場,兩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傷。胡青牛分别去看,說傷口不深,也不礙事。但到底是高手過招,損耗了不少内力,要好好靜養恢複兩天。
胡青牛幫範遙包紮好傷口,彩蝶和寶兒扶着他進房休息。他受的外傷其實沒什麼大礙,隻是心情不好,就一個人坐在窗邊難過。
和楊逍相識以來,從未打過一架,就算有時楊逍說要揍他,也從沒動過真格。自知理虧,好生懊惱,又怔怔地想起小時候的事。
有一回,同村的幾個孩子搶範遙的冰糖葫蘆來吃,又把他推到水坑裡頭欺負他,打得他哇哇大哭。楊逍拿着一根燒火棍,沖出來打跑了那群頑劣的小孩,拿出自己僅有的幾顆糖果,不停安慰着他。
又有一回,路上碰到一頭兇狠的野狗,足足比他們高出兩個頭。野狗亮出尖銳的牙齒,向他們撲咬過來。楊逍一把推開了範遙,獨自和野狗搏鬥,被咬得渾身是血。
還有一回,範遙拿着彈弓周圍搗蛋,将鄰居瓜棚的甜瓜打出了一個個大洞。鄰居發現後提着鋤頭追他,楊逍背起他便跑,鞋子掉了也不管……
每次闖禍,他都習慣了像小雞一樣躲在楊逍身後,而楊逍總是竭盡全力保護他。事後,每次他都問楊逍:“大哥,你當時怕不怕?” 楊逍卻說:“怕,但我想,要是我怕了,你怎麼辦?”
想到楊逍往日如慈父長兄一般愛護他,範遙愧疚極了。
一連幾日心弦緊繃,夜晚都睡得不好。在窗邊吹了幾回風,心裡又怕楊逍還惱他,失魂落魄,食不下咽,竟生出病來。這晚入夜之後,就開始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