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專業的長跑運動員在賽道上是不該心有旁骛的,可這會沈雲帆就是很想回頭看看顧風,迫切的想知道兩人的位置。
一回頭,沈雲帆被吓了一跳,顧風居然就落在兩三步之外。他想,這人跑起步來都這麼安靜。以他目前這個速度,田徑隊裡很多人都跟不上。大概是在逞強,殊不知長跑最忌諱前期用力過猛。
沈雲帆調整了呼吸,決定再加速,他相信顧風的體力條已經被耗得差不多了。他猛地提起速度,迎着風向未知的黑暗沖去,然後,絆倒了一個什麼東西。
肌肉在幾微秒鐘内作出了反應,沈雲帆悶哼一聲,不得不降下了速度。腳崴了,經脈和大腦下的指令作對,繃得像根拉到極限的橡皮筋。
顧風就在離他不遠的地方,不可能聽不到這陣動靜。他依舊安靜,腳步聲都很輕,和沈雲帆擦肩而過。
看着那人漸漸跑遠的背影,沈雲帆忍不住喊出了聲,“顧風。”
他走不了路了,總不能這樣爬出校門。
前面的背影愣了一下,漸漸慢下來,幾乎過了好幾個世紀,他才終于轉身,不情不願的向沈雲帆走過來。
“怎麼了?”
顧風校服拉鍊直拉到了最頂上,遮住白皙的脖頸,“你要是不跑了就認輸。”
這會沒有鏡子,沈雲帆自然也看不見自己臉上的表情有多扭曲,隻是想也能想到,不會有多好看。
“這次是個意外,下周體育課我們再比。”
顧風未置可否,隻是往看台方向走去,沈雲帆又喊,“你幹嘛去?”
“回家。”那人拎起自己的書包,像一團黑色的影子。
沈雲帆急了,“你沒看到我腳崴了嗎?你之前學校沒教過同學之間要互幫互助?”
顧風看着壓根不想理他,沈雲帆拖着幾近殘廢的右腳,往旁邊蹦跶了兩步,“顧風,你真走啊,做事非要這麼絕嗎?我之前又不知道你爸媽離婚的事情。”
“哎哎,顧風,我碰到了一個東西。”他的聲音變了調,“顧風。我沒騙你,真的,是活的。”
看台底下鑽出一隻不明生物,慌亂中撞到了沈雲帆那隻傷到了的右腳,惹得他叫出了聲。
“是隻狗。”沈雲帆聲音裡又帶着些驚喜。
顧風已經走到了側門,又回過頭來,沈雲帆正蹲在地上摸着那團小東西,嘴裡發出啧啧的聲音。
“學校裡怎麼會有流浪狗?”沈雲帆知道那些偏僻的草叢灌木裡藏了許多小貓,但小狗卻還是第一次見。
顧風放下書包,試探着靠近了縮成一團的小家夥,它沒有躲開,反而往顧風手上蹭了蹭。
“灰灰很喜歡你唉!”
沈雲帆聒噪的聲音又響起,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給小狗起好了名字,還那麼難聽,灰灰,像塊煤球。
顧風很憐愛的摸摸了小狗的頭,沈雲帆皺起眉頭,“風這麼大,晚上可能要下雨,這狗還這麼小,不會凍死吧。”
夏日将盡,晚風裡已帶着涼意。
沈雲帆提議道:“我媽狗毛過敏,肯定不讓我帶回去,要不你先把灰灰帶回家。”
顧風猶豫了,小家夥溫暖的體溫還在掌心裡沒有散去,他墨色的瞳孔裡滿是遲疑。
“怎麼,你們家也不許養狗?”沈雲帆有些不滿,“你就偷偷找個地方放一晚上,明天我們問問也沒有願意領養它的。”
“好。”顧風還是答應了,倒不是因為沈雲帆的緣故。
“你總算還有點人性。”沈雲帆挑眉,“這小家夥還挺可愛的,我還真有點舍不得把它給别人。”
操場黑漆漆的,大緻隻能看清個輪廓,什麼可愛不可愛大約都是他腦補出來的。
顧風抱起狗,左肩挎着書包,剛想走卻又想起來一件事。
沈雲帆幾乎忘了自己崴腳這回事,直到顧風把胳膊塞過去,對他說:“我扶着你走。”
他眼裡有些不可置信,長長的睫毛在風裡抖動着,難道一隻小動物喚起了顧風的憐憫之心?
“走不走?”見他還沒有動作,顧風有些不耐煩了。
沈雲帆大剌剌地挎上他的手臂,把全身的重量架在他身上,十七歲的少年身型不容小觑,幾乎像一座小山。
顧風沒說什麼,像是歎了口氣,沈雲帆聽得不真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