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州到了最炎熱的時候,油柏樹在陽光下暴曬,蟬鳴聲不絕于耳。
錢小魚和趙宏都是自來熟的屬性,很快和林祁的兩個小助理混熟了,整天約着吃燒烤。夜幕降臨後的城市換了一種樣子,煙火氣升騰在城市上空,混合着孜然的香氣。
拍夜戲的時候沿着江邊的燈光看過去,滿是納涼和散步的路人,向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
“我家以前就在那,到了晚上就來江邊遊泳。”陸泊舟捧着一碗冰豆花,眼睛裡洋溢出一絲笑意,錢小魚朝着他指的方向看,黑漆漆的。林祁在旁邊看着下一場戲的詞,眼神卻不自覺的看向了遠方,燈光下一群蛾子飛舞。
“項安易的新電影要上了,找我們發個宣傳博。”季全對林祁說。
趙宏耳朵尖,脫口而出一句,“項影帝不是一向自诩清高,根本不稀罕宣傳,說全靠票房和口碑說話。”
陸泊舟眼神暗了暗,“喜歡偷聽别人說話的毛病能不能改改。”
趙宏這才發覺不妥,有些心虛,好在也一起拍了這麼久的戲,季全早就習慣陸泊舟身邊這群人的作風,也時不時參與進他們的麻将局裡。他是川渝人,總戒不了這點愛好。
“再清高也得接受現實啊,上一部電影投資人可是賠得底褲都沒了。”季全揶揄道,“這幾年項安易選作品的運氣不怎麼樣,不過好歹之前積累的資本不少。”
“你看着發吧。”林祁對這些事情不太熱心,他和項安易隻合作過一次,印象不深,前輩既然主動找他宣傳,也不好拒絕。
季全一邊編輯着文案一邊問陸泊舟,“你之前不是跟他在一個公司嗎,應該比我們熟悉一些。”
“他是大影帝,我們高攀不起。”趙宏話裡夾槍帶棒,季全眼睛一轉就懂了。
夜戲拍到一半下起了小雨,匆匆忙忙結束了拍攝。兩個新助理來了之後,季全卸下了司機的擔子,輕松了不少。
“小祁,之前我們不是看到陸泊舟那司機馮濤左手隻有四根手指嗎?你猜怎麼回事。”
林祁評價,“你跟趙宏待久了,八卦的樣子越來越像他了。”
季全笑了,“一開始是覺得陸泊舟身邊那幾個人一點專業度都沒有,相處久了又好像還行。今天不是說到項安易,馮濤之前就是他司機。”
坐在前排的助理小何問:“那他怎麼到陸泊舟工作室來了。”
“他給項安易做司機那會,一次遇到雷雨天,路況本來就不好,項安易逼着人超速行駛,結果在路口被一輛闖紅燈的大車撞了。”季全說,“項安易倒沒什麼事,馮濤小指廢了,這事按理說應該算工傷,但銳星沒給這些員工買保險。”
小何說:“這點錢對項安易還不是小意思。”
“項安易當然出得起賠償費,問題是他覺得是馮濤開車技術不行,出了車禍他沒怪司機已經不錯了。馮濤那邊還沒出院呢,就被他開了。”季全有些唏噓,“馮濤家裡負擔也重,就靠着他賺錢,你們知道項影帝怎麼說嗎?”
“我身價上億,怎麼能用一個殘疾人做司機。”
季全夾着嗓子模仿,惹得兩個助理發笑,林祁卻皺了眉頭,“陸泊舟又去做好人了?”
“估計是,不過這也把項影帝給得罪了。”季全說,“這些娛樂公司真該整治整治,賺那麼多錢,連保險都舍不得給員工交。”
*
陸泊舟已經習慣了林祁的作息,胳膊受傷以後他更多的時間花在書籍和電影上,有一次他借林祁的書來看,一翻開,滿滿的筆記。
林祁真的有些像劇裡的顧風,對自己要求嚴格,外表冷漠,卻又總在别人需要幫助的時候站出來。
善良是難能可貴的品質,尤其是在這個娛樂圈名利場上。
陸泊舟倒出一片褪黑素,又放回瓶子裡,漸漸适應新環境後他的睡眠好了些,不再經常驚醒。放了一段輕柔的純音樂,他閉上眼睛,開始醞釀困意。
手機鈴聲卻突兀的響起,刺激着平緩的神經,陸泊舟拿下眼罩,來電顯示上标注着王嬸。心髒不安地跳動了兩下,似乎是某種不詳的預兆。
“泊舟啊,你是不是回尋州了,我今天聽人說你在城南那邊拍戲。”王嬸說話夾雜着方言的腔調,“去看過你爺爺奶奶了嗎?
“是,應該去看看您的,劇組比較忙。”陸泊舟揉了揉太陽穴。
王嬸問:“還待多久啊?馬上七月半,你這麼多年不在家了,也該去給老人家燒點紙。”
這些習俗陸泊舟早已記不清了,隻是記憶裡隐約還有夏天下午鞭炮燃放後的煙味,老人家看重這些,總會早早預備起來。
陸泊舟應下了,挂斷電話又沒了睡意,一顆心不上不下的懸着。不是壞消息,可仍舊無法安心,劇組的到來攪亂了尋州平靜的水面,連王嬸這樣并不關注網絡資訊的人都知道了,不是什麼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