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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霜發出了約會請求,在得到同意後,整整衣服就大踏步離開了。
妄玫能聽到她嘴裡哼着歌越走越遠。
既然她走了,妄玫沒有别的事要處理,也就回寝殿休息了。
先是喧鬧的晚宴耗費精力,再是在花園談情說愛直到天明,小公主有點體力不支了,必須回房小補一覺養養精神。
正當她轉身向寝殿走,一道聲音把她叫住了:“妹妹。”
妄玫回頭,站在花叢旁邊的,不是大公主妄言還會是誰?
自從二公主妄辭外嫁,待在女皇身邊的皇儲就剩下她們姐妹二人了。
妄言是長女,在政壇活躍異常,數次熱門事件中都能看到她的身影。
妄玫是小女兒,深居閨中,除了侍女和母親,平時不會有人見到她的真容。
“我是來祝賀你找到歸宿的。”
妄言隔着三步遠的距離,假惺惺地鼓掌。
而妄玫太過熟悉她,以至于壓根不吃她那一套,頗為冷淡地挑明真相:
“你是來慶賀自己又少了個競争對手吧。大可不必。我本來也妨礙不到你,難道不是嗎?”
二公主妄辭結婚之後就安心當貴族夫人了,領了個公爵的名頭,攜同伴侶到封地居住,連續三年沒再踏進過皇宮的大門。
沒了她的幹擾,目前是大公主妄言一家獨大。
妄玫不覺得,得不到女皇賞識的自己有什麼地方能令妄言感到威脅。
既然自己無法帶給妄言危機感,對方前來跳臉,就純屬是惡趣味了。
“話别說得那麼難聽嘛。”
妄言搖着風雅的折扇,笑嘻嘻地反駁。
扇子一揮,她故作神秘地遮住半張臉:
“你把我想得太壞了。屬于你的東西兜兜轉轉又回到了你身邊,作為姐姐,我來祝賀祝賀是理所應當的。”
妄玫知道她在說什麼,神色平靜,不言不笑。
隐隐的,姐妹二人既針鋒相對水火不容,又心照不宣默契橫生。
她們彼此心知肚明,所謂“屬于你的東西”,是指将軍姬霜。
就連姬霜本人也不知道,當年,率先提議把身為平民的她重點培養的,不是大公主,正是她的好未婚妻妄玫。
她更不知道的是,女皇和妄言給她派了那麼多緻命的任務,背後想辦法幫她轉圜的還是妄玫。
那時妄言、妄辭和妄玫還是互幫互助的親姐妹,不像現在要麼是陌生人、要麼活脫脫是仇人。
她們私下締結了同盟,努力在母親給她們施加的巨大壓力下求生。
女皇對内對外一視同仁,壓迫青年才俊的同時,對女兒也不留情。
她說過,烈火才能試出真金。
想成為她的繼承人,就要有把性命豁出去的覺悟。
妄玫和兩位姐姐約定要一起登頂皇位。
她負責當智囊,而長袖善舞的姐姐們則負責出面行動。
妄言卻背叛了她和妄辭,仗着明面上的行動主要是自己在做,就在母親跟前把功勞全攬走了。
面對妹妹們的憤怒,妄言表示:
“大家和和氣氣手拉着手當皇帝,你們覺得現實嗎?等我當了女皇,不會虧待你們倆的,至少不會像母親那樣要你們的命。”
妄辭憋着火氣,跟她鬥了一段時間,沒鬥過就死心了,挑了個不算喜歡也不算讨厭的對象,遠離是非地,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
妄玫則降低外出頻率,轉入深宮内苑,不招惹人地獨自苟活。
她相當于放棄了出頭的機會,隻為保命,代價是變成了“不存在的人”。
直到被母親指派聯姻對象的那一天到來之前,她都注定被人遺忘。
妄言對她說,姬霜是屬于她的,是被她挖掘出的人才。
但妄玫十分清楚,妄言願意這麼說,純粹是拉攏過姬霜沒有成功。
妄言确信姬霜是堅定的保皇派,不會與野心勃勃的公主處在同一立場,才把姬霜“還”給了她,或者說是“讓”?
想到這一點,妄玫的面容更加古井無波,正如外界所傳言的那樣,情不外露,不似真人。
“好妹妹,祝你婚後生活愉快。”
妄言自顧自地送上祝福,就潇灑地轉身離去。
她向來是我行我素的,做事隻圖自己爽,對别人的死活并不在乎。
妄玫目送着姐姐的背影,想到“姐妹同盟”締結的那一天,她們三人都懷着反抗母親的決心。
先順從以偷生,再尋求反叛的時機,是她們最初的共識。
妄言滿足于蒸蒸日上的現狀,被母親許諾的恩寵迷了眼睛,把初心丢掉了。
“你以為單單是讨好母親就有用嗎?自己不夠強大,就永遠是任人拿捏。那時我們發過誓,不會把命運交到别人手裡,你都忘記了。”
妄玫輕輕地将手握成拳頭,注視着手背青色的血管,喃喃低語。
三姐妹碰拳發誓的那一刻,仍曆曆在目,仿若昨日。
人心易變,世事無常。
大姐迷失了道路,她可沒有。
誰說姬霜不能真正成為屬于她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