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緊急事态?我這就收工。你讓那個砸店的等着。咱可不允許有誰拿了貨不給錢哪。”
那個商人與兄弟的隔空傳話,姬霜聽得十分清楚。
砸店,拿了貨不給錢。
會發生這種事情的地方……
姬霜分析,應該是在鬧市吧。
能稱得上是鬧市的地方,比如榮光古都?
腦子裡閃過判斷的同時,姬霜就抱起老婆,傳送到榮光古都了。
在她變成堕天使之前,這座城市算是她的主要根據地吧。
教皇缪夜、修女海辛、聖騎士同僚……大教堂的諸位都是她的朋友。
時過境遷,物是人非。
曾經的朋友已成仇敵。
一切都拜懷裡的女孩所賜。
姬霜低下頭,看到老婆在警惕地四處張望,不禁微笑:
“怕被參加魔女狩獵的民衆抓起來,當靶子挂在十字架上嗎?”
驚雷在頭頂炸響。
天空由烏雲密布,轉為嘩啦啦驟雨傾盆。
“魔女狩獵”四個字,是禁忌詞,代表了一段痛苦的回憶。
不知是不是姬霜的錯覺。
妄玫臉色變了,沉默片刻,才指了指路邊的小店,“渴了,想喝果汁。”
姬霜将她抱進無名的小店,在擺滿了水果蔬菜的櫃子裡,挑選了幾樣,交給老闆。
老闆會将它們榨汁、攪拌、混合在一起,做成風味飲料。
在等待果汁端上來的期間,兩人并肩坐在綠植與牆壁包圍的狹小角落。
這個位置适合偷聽。
妄玫半趴在桌上、托腮沉思的樣子,也的确像是在側耳傾聽隔壁桌的交談。
姬霜學着她的動作,豎起耳朵,就聽到其他人在緊張地聊天:
“最近人心惶惶,到處都很不安。”
“是啊,教皇大發雷霆,因為找不到那兩位通緝犯的蹤影。”
“修女海辛好像也失蹤了,是遭遇毒手了吧。她舉報了魅魔,魅魔沒死,變成惡魔領主來複仇了。”
他們在讨論的,正是關于姬霜和妄玫的話題。
喬裝打扮的二位通緝犯,光天化日之下就坐在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他們卻沒有發現。
“那隻魅魔真是野性難馴。我見過她,被綁在十字架上,臉都被石頭砸破了,還傲慢地揚着頭。”
“是啊,當時我就覺得,不把她徹底殺死,她一定會回來報複的。可憐神聖的修女一心虔誠地侍奉神明,卻栽在了邪惡魅魔的手中。”
聽到那些人或是恐懼或是厭惡的話,妄玫的表情好像更難看了。
但這一定是姬霜做賊心虛,才産生的錯誤印象。
理論上,那段記憶,如今的妄玫是不記得的。
“咕噜噜……咕噜噜……”
妄玫撥動吸管,大口大口地吸取果汁。
姬霜望着她,心髒不受控制地感到緊縮的疼痛。
隔壁桌的客人說完了。
妄玫也把一整杯的果汁喝完了。
她兩手一推,把杯子推到一邊,自顧自地伸了個懶腰。
姬霜出于本能,轉移話題道,“我雇傭的情報專家就在剛剛發來訊息,說找到商人的店了。”
這個任務她早先就發布到冒險者協會了,為了獲取神秘商人的固定據點,免去隔三差五就要找人的奔波。
沒成想恰好趕在這時傳來消息,也是無巧不成書了。
“哦,他在哪兒?”
懶洋洋的妄玫總算打起了一點精神。
“不在這裡。在荒蕪領域。也是巧得很,他的店就開在你的領土,在獻祭儀式的舉辦點附近。”
獻祭儀式,是惡魔向神之墓地的舊神獻上祭品的儀式,曾經大約十年舉辦一次,現在卻銷聲匿迹了。
姬霜邊說,邊收拾東西帶老婆回去。
一來一回的折騰,浪費時間,浪費精力,還平白多了些不愉快。
姬霜後悔自己身體比大腦動得快,早知道就不趕來榮光古都了。
幸好老婆沒有和她計較,仍舊對她寸步不離,十分依戀。
*
飛魚酒館。
吧台後方陳列着大桶的美酒。
拿着瓢子,将酒舀向杯子的,是美豔的魅魔侍應生。
姬霜端着冰鮮檸檬水,和妄玫坐在桌前。
妄玫年紀小、玩心重,捧着水杯,讓冰塊嘩啦嘩啦地在杯中搖晃。
姬霜就寵愛地看着她,時不時幫她把鬥篷松一松、或是把脖子後面歪歪倒倒的兜帽扶正。
“啊,二位老朋友,竟然追到這裡來了。”
神秘商人打了個招呼,在她們隔壁的桌子落座。
他說,解決了家裡的事,正打算找地方喝一杯,就看到熟悉的客人一閃而過,出現在他的附近。
“是要買東西嗎?”
他很大方,表示不能讓熟客白跑一趟,今天的貨物全都半價。
妄玫童言無忌,一點不和他客氣,“我想要一條漂亮的手鍊。霜霜付錢。”
商人奉承道,“您這麼可愛,無論戴什麼手鍊都會令人眼前一亮的。”
商人是好心加職業性的嘴甜。
姬霜聽了,本不至于有什麼很強烈的反應,結合起不久前到榮光古都白跑一趟的郁悶,卻當場惱了。
“當着我的面,讨好我的老婆?我不是人?”
對于不把她當人看待的商人,姬霜怒不可遏,一巴掌把木桌拍碎了,就要站起來算賬。
妄玫好像樂于見她發火,抿着嘴,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拽着她的衣袖“勸架”:
“霜霜,别沖動呀。他又不知道我是你的小童養媳。”
句末的“小童養媳”,她惡趣味地咬字很重。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們早就是正式婦妻了。
你是暫時變小了,又不是一輩子變不回來了。
——姬霜冷哼一聲,對甜甜微笑的老婆不假辭色。
妄玫垮下臉,似嗔似怨地瞪了商人一眼,“你看,你亂說話,把霜霜惹急了。你要怎麼賠我?”
商人莫名其妙背了口大鍋,一頭霧水,眼光一時掃過年幼的妄玫,一時又掃過滿面怒容的姬霜。
兩分鐘後,他确定這又是一個砍價的陷阱,而看上去清純無辜的妄玫已經套牢了他,就認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