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榆頭痛得很,他将這幾張紙收好,将木匣子放回原來的位置,呆坐在椅子上,腦子亂哄哄的。
他一個人呆坐了一會兒,小環就敲門送了茶點進來。
“夫人,吃點東西吧?小廚房新做了菊花糕,這個季節吃最适宜了。”
柳湘榆看着她把茶店放在桌子上,忽然冒出了一個想法。
他拿出了筆紙道:“我要給米行掌櫃送一封信,但是我現在沒力氣寫,你來幫我寫。”
小環怔了下,似乎很猶豫,“我來寫?可……可我……”
“别跟我說你不識字,鬼才信。你要是不寫,我就跟宋彥樟說,我看上你了,看他會不會弄死你。”
小環倒吸一口冷氣,隻好硬着頭皮坐下來,拿起了筆,“夫人想寫什麼?”
柳湘榆想了想,緩緩道:“吾病數日,見近日米行生意甚好,可見掌櫃用心。”
小環見他确實要給掌櫃帶話,稍稍放心,便提筆寫字。
“見九月十六有一筆賬目不清,還請掌櫃另行說明。秦州糧尤其畏寒,還需藏于暖庫,下月小雪,勿凍之,免燕雀飛入偷食。吾暫不便出門,米行之事,還煩費心。”
小環寫完,便放下了筆。柳湘榆拿起她寫的字,手心都冒了汗。
她的字清雅娟秀,與剛才字條上的頗為相似,尤其是幾個字——十六、尤、寒、雪、燕——更是如出一轍,可見那封殺人的回信就是小環寫的。
小環并不知柳湘榆為何讓她寫這些,問道:“那……我将信送去米行?”
柳湘榆搖搖頭,“先不用。”忽然又問:“對了,你是什麼時候認識彥樟的?”
小環忽然一愣,表情有些不自然,“夫人問這個做什麼?”
柳湘榆撐着下巴望着她,“沒什麼,就是好奇,都說他和原配夫人感情不和,聽說那個尤氏相貌平平,而你這麼漂亮,他是不是因為你,才冷落了尤氏?”
小環驚訝道:“怎麼可能呢?我隻是大人的下屬而已,他對我不可能有什麼别的,況且……小環身份卑微,大人怎麼可能看得上我呢?”
“哦?”柳湘榆挑眉道:“配不上,和不喜歡,是兩碼事吧?配不上他,不代表你心裡就沒有他啊。”
小環惶恐道:“夫人,你說到哪去了?我原本是刑部大牢中的死囚,是大人救了我,給了我新的身份,後來還讓我來伺候夫人。大人的大恩大德,我一輩子都報不完,是絕不敢有什麼非分之想的。”
柳湘榆忽然想到小環來的第一天也提過,她原本是個死囚。他忽然問道:“那你從前是犯了什麼罪?”
小環望着他,似乎是沒想過他竟然會問這個,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你這麼漂亮,又會功夫,定然不是尋常女子,究竟是犯了什麼罪成了死囚?宋彥樟又為何要救你出來?當真不是對你有意思?”
小環幹笑一聲,“從前的事,不提也罷,怕污了夫人的耳朵。大人也隻是看我可憐罷了。救我出來,隻是為了讓我伺候夫人啊。”
“哦。”柳湘榆應了一聲,“原來如此啊。”但他已經知道了,小環定然是騙他的,至于真相是什麼,他肯定是問不出來的,不過現在也無所謂了。
“對了,你可知尤氏夫人曾經有孕過?”
小環又是一愣,搖頭道:“夫人過門前,我也沒來宋府呢,并不知從前尤氏夫人的事。你怎麼會突然這麼問?”
柳湘榆淡淡道:“我是在想,都說彥樟和尤氏感情不好,那他們可曾同房?既然同房了,為何又沒有孩子?”
小環忙道:“大人不喜歡她,自然不會讓她懷上孩子的。在大人心裡,自然是夫人最重要的,尤氏已經死了那麼久了,你就别胡思亂想了。”
“嗯,我知道了。”柳湘榆點點頭,看起來似乎是被她說服了。
小環試探又道:“那……我去幫夫人送信?”
柳湘榆收回了她寫的那封信,搖了搖頭,“不必了,也不着急,你先去忙吧。待會兒他回來了,你告訴他,讓他今晚回屋休息吧。”
小環忽然驚喜地笑了,仿佛被赦免的是他自己,“夫人,你終于消氣啦!”
柳湘榆慵懶地靠在椅背上,望着對面榻上宋彥樟的被褥,“天冷了,總在書房睡會着涼的。”
“好嘞!那我這就去吩咐廚房做幾個小菜,一會兒夫人和大人喝一杯,晚上好好休息。”
柳湘榆點點頭,“去吧。”
小環歡天喜地地跑出去去了。
柳湘榆坐在書桌前,看着小環寫的娟秀的字體,想了很多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