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炎忽然就哭了出來,難過道:“他是那麼好的人,為何好人不長壽呢?嗚嗚嗚……”
柳湘榆見他忽然大哭出來,也有些慌,“張大哥,你别難過了,人死不能複生,顧夫人也不願看到你如此難過的。”
誰知張炎哭得更兇了,“我從十歲就被主人買來伺候公子了,他待我很好很好,從來沒有把我當成仆人,一直把我當成弟弟一般,有什麼好吃的都會給我留着,我做錯了事也從來不會罵我。我到現在還記得他在少爺懷裡咽氣的樣子,他這一生太苦了,太苦了……他如此善良,從未做過壞事,為何這一生要這麼苦呢?”
柳湘榆被他說得也流出了眼淚,雖然他不知為什麼,卻不自覺地被他共情了,為這個素未謀面的善良之人難過。
張炎見他也哭了,忽然又停下來了,納悶道:“柳公子,你又不認識我家夫人,你哭什麼?”
柳湘榆擦擦自己的眼淚,“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像你說的,與他有幾分相似,也算是我們的緣分吧,他如此苦命,我也為他難過。”
張炎歎了口氣道:“柳公子,你也是個善良的人,希望你能長命百歲,我不要像我家公子一樣。”
柳湘榆琢磨了一下,他一會兒“主人夫人”,一會兒“少爺公子”,便想,或許張炎從前便是稱呼“主人”為“少爺”,稱呼“夫人”為“公子”的,方才一時情急,便叫了從前的稱呼。可見他們主仆情深。
張炎平複了下情緒,擦了擦眼淚道:“柳公子,你千萬别告訴主人我對你說了夫人的事,不然他要生氣的。”
柳湘榆點點頭,“我知道了。對了,顧大俠去哪了?”
張炎道:“主人每天都會去山上練功,有時還會一去就好幾天不回來。我自己待在這裡,很無聊的,不過幸好現在有你陪我說話了。”
柳湘榆想了想道:“去好幾天?那他吃什麼呢?”
張炎道:“他有時候會在山上打隻野兔山雞什麼的烤着吃,總之他吩咐了不用我去送飯的。他們練功之人嘛,有時候辟谷也是有的。”
柳湘榆點點頭,“那他功夫一定很厲害吧?”
張炎驕傲道:“那當然了,方才他不好意思說,我來告訴你。我家主人前幾年就在武林大會上登頂了,像他如此年輕就登頂之人,江湖上可沒有幾個,就連顧掌門也不能呢。哦顧掌門就是我家主人的叔叔,如今焰山派的掌門顧清遙。”
柳湘榆不大懂武功,也不懂江湖中事,隻是意外地聽到了一個詞:“如此年輕?”
張炎道:“是啊,我家主人剛過不惑之年。”
柳湘榆驚訝道:“可……可他的頭發……”都已經斑白了……
張炎揉揉鼻子,又難過道:“自從夫人過世,沒到一年,主人就這樣了,那時他才二十多歲。”
柳湘榆心中感慨,失去所愛之人便一夜間白了頭,該是多麼深情呢?顧大俠與他的夫人,定是極緻地恩愛吧。
他躺在床上,覺得背後很痛,整個人也迷迷糊糊的,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讓他來不及适應。但既來之則安之,此刻他身處這位世外高人的居所,應當是安全的。
張炎見他不說話了,又繼續道:“柳公子,你也别胡思亂想了,就在這好好養傷吧,也當是給我們作伴了。”
柳湘榆微笑道:“多謝你們。”他忽然想起什麼,又問:“我的衣服呢?”
張炎跑去外間拿了他帶血的衣服進來放在床邊,“在這裡,我隻是幫你換了,衣服裡的東西沒有動過。”
柳湘榆當時為了逃命走得匆忙,沒能帶上剛換的現銀,隻好從胸兜裡摸出了一沓銀票,那是他一直貼身帶着的,從未離身。他取了一張遞給張炎,“張大哥,你拿着這個去山下的鎮上兌換現銀吧。”
張炎接過銀票一看,驚訝道:“五十兩?”他又看了看柳湘榆手上的一沓銀票,“柳公子,你怎麼會這麼有錢?你不會是……什麼江洋大盜吧?被官府追捕才掉下懸崖的?”
柳湘榆被他逗笑了,牽動得背後的骨頭疼,“張大哥,你看我哪裡像江洋大盜?這些都是我從前做生意賺的錢,是正經錢,你盡管放心。”
張炎這才松了一口氣,“哦,原來如此啊。”他看着柳湘榆面色蒼白柔弱的樣子,也不像是江洋大盜,倒更像是和家人賭氣而離家出走的公子哥,才會帶這麼多錢。
“柳公子,主人救你并不是為了錢,這錢我們也不能要。”張炎說着又将銀票放在了床邊。
柳湘榆解釋道:“我知道你們并非為了錢财,隻是我這段時間不能行動,需要你們照顧,總要日常開銷的,我怎麼好意思白吃白喝呢?”
“反正我們都是要吃飯的,不過是加你一雙碗筷罷了,用不了多少錢的,你這也實在太多了,我不敢收。要給的話,你等主人回來了,親自給他吧。”
柳湘榆急得想起來,可是他動不了,“他又不買菜做飯,我給他做什麼?”
張炎也急了,“柳公子,你就别想這麼多了,主人也不缺錢的。”
柳湘榆好奇道:“你們在山中隐居,哪裡來的錢呢?”
張炎一臉欲言又止,似乎是另有隐情,不好說出口。
柳湘榆便将銀票收好道:“既然不便說,那就算了。反正我暫且也走不了,等我傷好了,自己下山去換現銀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