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正說着話,便見到一個人推開房門走進來,他身形颀長,乍一看上去像是五十歲的年紀,頭發已斑白了大半,可仔細看臉,卻是面若冠玉,劍眉星目,眼角連皺紋都沒有,似乎隻有三十歲左右,當真是鶴發童顔,一時間讓人分辨不出年歲。
他眉眼間的淩厲彰顯着他似乎是個不凡之人,不怒自威的氣度讓人不禁仰視。
張炎起身道:“主人,他醒了,燒基本已經退了,應該并無大礙了。我問過了,他姓柳,是個書生。”
這位主人似乎嫌棄他的聒噪,皺了皺眉,坐在床邊捏起柳湘榆的手腕,探了探他的脈象,點了點頭,“大約是沒有什麼内傷,這幾天你好好修養,若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就對我說。”
柳湘榆點點頭,想要起身,卻忽然想到自己起不來,隻好對他點頭謝意道:“多謝恩人救命之人,敢問恩人尊姓大名?”
不等他開口,張炎忙道:“我家主人從不對外人透露姓名的。”
主人擡頭瞪了他一眼,張炎知道自己又多話了,吐了吐舌頭住嘴了。
“我姓顧,單名一個晏字。日安晏。”
柳湘榆望着他看似清冷的臉,眼中卻似是含着無限溫柔,不禁怔了怔,點頭道:“顧大俠,在下……柳湘榆,湘江的湘,榆木的榆。”
張炎笑道:“方才我問你你還不想說名字,怎的見了我家主人就說了?”
柳湘榆低頭道:“張大哥别見怪,我是怕……怕仇家找到,但既然是救命恩人,自然不敢隐瞞。”
顧晏點頭道:“無妨,名字也隻是個代号罷了。”
柳湘榆也贊同地點點頭,“顧大俠和張大哥是在此隐居之人?”
張炎道:“是啊,我家主人這幾年都在此隐居,整個山谷裡隻有我們兩個人。我還會偶爾下山去采購,主人已經多年沒見陌生人了。不過你别亂猜啊,我們可沒什麼仇人,我家主人這是為了找個清淨之地練功罷了。”
柳湘榆道:“我看顧大俠氣質不凡,大約是隐居練功的世外高人吧。”
張炎又道:“那是,我家主人前些年可是剛得了……”
他話還沒說完,又被顧晏瞪了回去。
顧晏無奈地搖搖頭,“阿炎,你好好照顧柳公子吧,我出門了。”
張炎歡快地答應着,去送顧晏出了門,便馬上折了回來。
“柳公子,你受了傷,應該好好補補,明日我就下山去集市上買些豬骨,再買幾隻雞,好好給你補補身子。”
柳湘榆受寵若驚道:“不必如此破費,我吃什麼都可以的。”
“那怎麼可以?你的骨頭都斷了,不吃點好的怎麼能好得快呢?正好我也有了借口下山一趟,還得多謝你呢。”
柳湘榆忽然笑了笑,這位張大哥性情開朗,陪着主人在此隐居,想必是憋壞了,找個借口就可以下山逛逛。
張炎望着眼前的柳湘榆,忽然愣了下,“柳公子,我忽然覺得你有點像一個人……”
柳湘榆擡頭望着他,“像誰?”
張炎沒有說話,隻是驚詫地捂住了嘴道:“難怪主人會把你撿回來,原來是因為你長得有點像……他。”
他說到這,忽然眼眶也紅了,他坐在床邊,湊近了仔細看了看柳湘榆的臉,“起初我隻是覺得仿佛在哪見過你,方才你一笑我才覺得,你竟然像他。”
柳湘榆不解道:“我究竟像誰?”
張炎擦了擦眼角的淚,道:“柳公子,你的容貌和我家主人的男妻有幾分相似。”
柳湘榆吃驚地望着他,“男……男妻?”
張炎抽泣了聲,點點頭,“可惜,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啊……原來如此。”柳湘榆也不禁跟着心中一揪,不知該說什麼了。
張炎繼續抽泣道:“主人與夫人相識于少年,最是深情,隻可惜夫人身子不好,早早就離開了,主人一直未娶,後來幹脆隐居于此,就是厭倦了塵世,不願再見外面的人。他能救你回來,大概也是因為你與夫人有幾分相似吧。”
柳湘榆聽他說顧晏的故事,心中感慨,他想到方才顧晏鬓邊的白發,并非是因為年紀,而是因為痛失所愛,才會年紀輕輕就白了頭。
年少喪妻,便孤獨至今,大約是打算終生不娶的。如此深情之人,世上當今少見。
柳湘榆不禁想,若是他死了,宋彥樟也會為了他傷心厭世,終生不娶嗎?
他見張炎傷心,便安慰道:“若是你家夫人知道顧大俠如此深情,想必九泉之下也會欣慰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