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彥樟仿佛一具行屍走肉,沒有了靈魂,他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不吃不喝。
這張床是他們的婚床,他們曾在這裡洞房花燭,恩愛纏綿,也曾在這争吵憤怒、互相傷害。他撫摸着身旁冰涼的被褥,眼淚就不自覺地流下眼角,滴在錦緞的枕頭上,身旁的枕頭仿佛還殘留着一個人的芳香,可那個人卻再也回不來了。
他,再也不回來了。
他就在床上躺了一天一夜,直到宋國昭又來清潤軒罵他,宋夫人也在他床前哭了一場,他才勉強起來喝了些粥,卻也不言不語,仿佛丢了魂。
宋國昭對兩個兒子失望透頂,拂袖而去,宋夫人拉着他的手勸慰了一番,也離開了。
宋彥樟望着梳妝鏡前胡子拉碴的自己,憔悴到了極點。齊玉說的對,就算柳湘榆回來了,他不會再願意看他一眼了吧。他一定恨透了他的。
他打開梳妝台上的裝盒,裡面放着一枚玉簪,那是他大婚之前親自選了放在聘禮裡的首飾,柳湘榆很喜歡,幾乎每日都要佩戴。他拿出玉簪放在手中把玩,想着柳湘榆簪着他的模樣,心中又是一陣悲傷。
他連它都沒有拿走,他所有的首飾都沒有拿走,自己送給他的所有東西,他一樣都沒有帶走,隻帶走了錢。
他是真的恨透了自己的吧。宋彥樟悲傷地想,都怪自己對他太壞了。
宋彥樟獨自在房中待了三日,不許任何人進來動柳湘榆的東西。
若是他們真的拿了他的衣物,就要去做衣冠冢,将他變成一個“死人”了。
他的榆兒還沒有死,他相信,他一定還在世上某個角落活着,隻是他找不到那個角落罷了。
第四日,阿竹來報,說衛潭來了。
衛潭見到宋彥樟,着實吓了一跳。他從小便與宋彥樟相識,總見他都是一副一絲不苟的體面樣子,從未見過他如此邋遢憔悴的一面。
宋彥樟隻是擡頭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潭哥,你來了。”
衛潭走到床邊坐下望着他,歎氣道:“你怎麼搞成這幅樣子?這是何苦呢?”
宋彥樟有氣無力地搖頭道:“你不懂。”
衛潭也搖頭道:“你是個瘋子,誰會懂你?”
宋彥樟卻笑了笑,倒真像是瘋癫到了癡傻的地步。
衛潭擔憂道:“彥樟,人死不能複生,即便你這樣,柳湘榆他也回不來了。”
宋彥樟狠狠瞪了他一眼,衛潭缺忽然笑了出來,重重地拍了他一把,“沒錯!這個表情才是你宋彥樟。”
宋彥樟翻了個白眼。
衛潭松了口氣,“看你不是真的瘋了我就放心了。”他從懷裡掏出一封公文塞到他手裡。
宋彥樟打開公文看了看,疑惑道:“甘州刺史?”
“上面交代的,調你去甘州曆練兩年,雖說甘州荒涼可畢竟是右遷,而且皇上金口玉言,等你回來的時候,就封平南侯世子。到時候我也要升遷啦,這個刑部尚書之位就是你的了。”
宋彥樟詫異道:“是皇上要調我去甘州的?”
衛潭點點頭,“不然呢?你在刑部幹得好好的,要不是皇上下旨,我哪舍得你走啊?不過這樣也好,你出去散散心,人也能精神些,總比在這自怨自艾、萎靡不振來得強。”
宋彥樟想起那日齊玉莫名其妙來訪,沒過幾天皇上就下旨要調他去甘州,難道他真會這麼好心去求皇上?
衛潭見他呆住,用手肘推了推他,“我看你也想去甘州,查查柳湘榆的事吧?”
宋彥樟看了他一眼,忽然笑了,“還是潭哥懂我。”
衛潭指着他的鼻子道:“就你那個不到黃河不死心的性子,天下皆知好嗎?也就我敢拆穿你。到了甘州也要好好當官,别光想着找你的小嬌妻。”
宋彥樟想了想道:“等我走了,你幫我備一份禮,送去定西侯府給齊先生吧。”
沒等春節,宋彥樟在臘八就收拾好了行李啟程,帶着阿竹阿青和小環小月出發了。
阿竹和阿青坐在馬車前趕車,小環騎着馬走在前面,馬車裡坐着宋彥樟和小月。
阿竹怼了怼阿青,小聲問:“咱們公子不是很器重小環姐姐嗎?怎麼讓她在外面騎馬?自己和小月坐車?”
阿青想了想道:“大概是因為前些日子小環姐姐打了公子,公子還記仇呢吧。”
馬車裡的宋彥樟咳了兩聲道:“我還沒聾呢。”
阿青嘿嘿一笑道:“公子,我見氣氛太沉悶了,就說笑呢。您别生氣啊!小環姐姐敢打你,是該罰她自己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