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鑽心的疼。
疼痛感自碧清脊縫中溢出,輕微的颠簸加重了她身上的痛感,激的她眉頭蹙成一條線。
自己……還活着嗎?
碧清疑惑着,極力想睜開眼,眼皮上卻像是墜了千斤重的石頭,沉的厲害。
她掙紮着,纖長如翼的睫毛抖了一下,又抖了一下,緩緩擡起。
交疊的銀灰色鎏金衣領映入碧清堪堪睜開一條縫的雙眼中,順着淺灰色交疊的衣領向上看去,是男子棱角分明的下颌與一張唇色微深,薄厚适中的嘴唇。
自己還活着啊……
碧清長出一口氣,眨眨眼,想極力趕走眼前的模糊看清男子的面容,身上的颠簸感戛然而止。
“醒了?”
男子低沉的聲音自碧清頭頂落下,驚的她猛地擡起眼,直直對上一雙金藍色的鴛鴦眼瞳。
冷冽的目光像是三九天的寒冰,驚得碧清身子一緊,下意識去摸系在腰間的法器。
哪知才動了一下手指,痛意登時順着指尖蔓延至全身,疼的她發出一聲悶哼,冷汗涔涔。
眼前蓦地罩上一層白霧,模糊了男子淩厲的面龐。不等碧清眨眼趕走那層礙眼的慘白,意識便被吞噬,随後深深陷入無盡的黑暗之中。
——
“好香啊!”
忽遠忽近的稚嫩聲,飄入碧清的耳中,喚醒了她堪堪回籠的意識。
不等碧清仔細思索究竟是誰在說話,臉頰上傳來濕熱的觸感。
碧清大驚,睜開眼便看到一隻小狼崽在自己面前,正用舌頭舔着嘴。
“啊!”
碧清從滿是碎石的地上彈坐起身,短呼一聲。
隻一瞬,碧清又趴回地上。
後脊處疼痛異常,像是被人用尖銳之物狠狠敲擊一般,疼的碧清眼冒金星無法動彈。
小狼崽被碧清這一嗓子吓得後脊毛瞬間立起,“嗷嗚”一聲,撒腿就跑。
跑了沒兩步,一頭撞上了聞聲而來的男子腿上。
“王上……”小狼崽夾着尾巴,慌慌張張道。
玄奕垂下眼:“我不是吩咐過,任何人都不許打擾她?”
“這位姐姐真的太香了……我……我忍不住……”
小狼崽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腦袋幾乎要埋進石子地裡,低聲道:“王上……我下次不敢了……”
玄奕厲聲低斥:“回去!沒有下次!”
小狼崽飛似得離開此處。
玄奕掃了眼趴在地上無法動彈的碧清,緩步靠上前,擡手覆上碧清的後脊。
藍色的妖力順着玄奕的掌心流出,萦繞在碧清的身邊。
碧清的意識随着後脊的刺痛稍稍減退,漸漸恢複。
她悄聲側過頭,對上玄奕那雙一金一藍的鴛鴦眼瞳。
一股寒意順着脊背蔓延。
凡人不會有如此異樣的眼瞳,自己又是從天界墜落。
碧清瞳孔驟縮。
自己這是墜入妖界了!
她毫無血色的臉變得更加慘白,原本被玄奕用妖力壓下去的痛意,随着她的慌亂的心緒複又升起。
“這裡是妖界。”
玄奕的話徹底坐實了碧清的猜想。
碧清呼吸聲變得粗重又淩亂,吵得玄奕蹙眉。
他手上動作一頓,沉下聲開口:“我救了你,便不會将你怎樣。”
“……謝謝。”碧清嘴上客氣,心中卻不信眼前人會如此好心救自己。
天界與妖界當年定下的“和平之契”碧清略有耳聞:天界與魔界交手元氣大傷,又怕妖界鑽了空子,天帝先發制人,與妖界之主簽訂和平之契,自此兩界互不幹擾。
互不幹擾,意味着不能在對方的領地使用靈力或者妖力。
自己暫時失去了靈力,成為了一個任妖宰割的神。
碧清忍着痛意勉強撐起身,越過面前人的臉打量着漆黑的周遭。
借着玄奕發出的妖力,她隐約看到四周的山體,斷定自己在山洞之中。
眼神落回玄奕的臉上,不過一瞬又飛速挪開。
眼前人漠然又淩厲的臉龐,配上那雙幽森的鴛鴦眼瞳,全然像是一匹虎視眈眈盯着獵物的狼。
碧清悄悄向外挪了半寸。
實在駭人。
玄奕眉心微動,停了為碧清療傷的動作,無表情的盯着她。
碧清被玄奕盯的發毛,她縮了下肩膀,拖着沙啞的嗓子開口:“你、你看我做什麼……”
玄奕鼻翼翕動了兩下,若有所思道:“确實好聞。”
碧清險些背過氣去:不是說了不會把自己怎樣嗎?!
“你你你!你别吃我!”碧清欲哭無淚,“我就是個棵竹子!我不好吃!”
“……我不會吃你。”
碧清幹澀的嗓音刺的玄奕直皺眉頭,他湊近些許,将盛着水的骨碗遞到碧清面前。
碧清瞧着像是用妖怪頭骨磨成的碗,飛速别開眼,将目光停在玄奕托着骨碗的手上,卻看到玄奕尖長的指甲。
碧清一陣膽寒。
自己現在和凡人無異,萬不能惹眼前這頭大妖生氣。
“潤潤你那難聽至極的嗓子。”
玄奕往前送了下手,見碧清沒有動作,他道:“我不會自讨沒趣,去殺一個沒有靈力的神。”
對上碧清警惕又狐疑的眼瞳,玄奕頓了一瞬,把骨碗放到她手中:“你睡了四天。”
碧清捧着骨碗,在看到碗中的水時不争氣的舔了下嘴唇。
擡起頭,是玄奕幽冷的眼瞳。
碧清沉了下肩膀。
喝不喝這碗水,可由不得自己。
碧清哀歎:自己一千七百年的竹生剛剛開始,竟然就要這樣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