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伸出手,隔着狼裘輕輕覆在碧清腹部上,為她輸送妖力止痛:“馬上就不疼了。”
碧清側頭瞧着枕邊淡藍色的花,若有所思。
“在想什麼?”玄奕問道。
“若是真的就好了。”
碧清翹了下嘴角,有氣無力道:“真花可好聞了……香香的,還能拿去做糕點呢。”
玄奕道:“等下我叫琉雀給你尋些糕點回來。”
碧清搖頭:“我沒多想吃,隻是想到什麼便說什麼罷了。”
腹部疼痛褪去些許,她道:“你若是嫌我累贅便将我留在此處,我不會怪你……”
“說什麼胡話?”
玄奕不悅道:“莫要亂想。”
他沒覺得碧清是個麻煩。
猶記得那日碧清安撫着受傷的小狼崽,自己突兀的發問:“你喜歡妖?”
垂下眼,面前的少女笑的天真又燦爛:“當然啦!因為我是神呀!”
“姑姑說過,神生來就是要保護蒼生的,這是神的責任。”
“妖也是蒼生呀!”
玄奕以為,那些不過是碧清奉承讨好自己說的場面話。
想起碧清昏迷前還惦記着水源一事,他才明白:碧清的話,不是說說而已。
“咚咚咚。”
屋外響起的敲門拉回了玄奕遊走的思緒,撚了一點妖力打開門,他與碧清雙雙愣住。
是那隻被琉雀帶走審訊的碩鼠妖。
碩鼠妖端着冒着熱氣的湯藥上前:“這是琉雀王上給仙子準備的,仙子趁熱喝,這樣效果才好。”
湯藥刺鼻異常,嗆的碧清直往狼裘中縮,就連玄奕都忍不住閉氣。
縮在裘衣中的碧清鼻尖滿是冷冽的氣息,仿佛置身于被清晨霧氣籠罩的幽谷中,安撫着她因低燒而發燥的身體。
玄奕接過那碗黑的發綠的湯藥,再擡眼,碩鼠妖早就溜到門外探着腦袋看着自己。
玄奕不放心的将藥放到一旁,手一揮,關上門隔絕碩鼠妖的視線。
碩鼠妖悄聲念叨:“還是先去告訴琉雀王上吧……”一溜煙的跑去找琉雀。
玄奕小心翼翼的模樣,惹得碧清發出一聲悶笑。
碧清覺得自己精神了些,撐着手肘試圖坐起身子。僅僅動了一下,腹部傳來“啪”的一聲,随之而來的是撕裂般的痛。
“唔……”碧清疼的冷汗疊出,保持着姿勢一動也不敢動。
傷口裂開了。
玄奕嗅到空氣中稀薄的血腥味兒,顧不上禮節,飛速掀開覆在碧清身上的狼裘。
衣衫上的血迹從一小點,迅速暈成巴掌大。
“我去叫琉雀!”
玄奕大步流星的踏出屋子,離開前還不忘用妖力将門封好,免得旁人過來叨擾碧清。
琉雀正準備享受碩鼠妖的按跷之術,聽玄奕說碧清傷口裂開,她提着鞋子匆匆前來。
幫碧清換藥清理時,她瞥了眼緊閉的房門:“玄奕怎麼如此粗心!”
摸了下床邊溫度适中的藥碗,琉雀坐到榻邊,托着碧清的後背讓她靠在自己身前:“玄奕這老妖怪未免太過警惕!我會讓旁人來害你嗎?!你體内毒素還未完全清除,拖得時間久了他哪裡擔的起?”
碧清道:“藥端上來的時候還冒着熱氣,我怕燙便沒讓他端給我。”
門外的玄奕瞥了眼站在自己腳邊的碩鼠妖,直言:“我怕你下毒。”
碩鼠妖:“……”
不多時,琉雀端着空碗從屋中出來:“墨決恢複身體的這幾日,你得空尋點能壓苦味兒的吃食,碧清妹妹喝了藥一個勁的喊苦。”
“不苦不叫蛇膽。”
玄奕從懷中掏出一片長蛇的蛇鱗,交給琉雀:“辛苦費。你比我更懂女子喜歡什麼。”
琉雀翻看着比自己手掌還要大,流着七色光紋的蛇鱗,感歎:“真是寶貝啊!”
碧清低燒持續了兩三日才徹底褪去,本以為不用在喝藥汁,結果令人掃興的酸苦味兒雷打不動的湧入鼻腔。
碧清發出一聲哀歎。
“長蛇毒性猛烈,你還要在喝上十日。”
玄奕坐到榻邊想扶碧清起來,手伸到一半又覺得不妥,轉而問道:“身上可有力氣?”
碧清點頭,撐着身子起身接過藥碗。她憋住一口氣,仰頭将藥汁喝了個幹淨。
酸到發苦的氣味瞬間在她口中炸開,碧清背過身,伸出舌頭一個勁兒的用手扇着,想減輕酸苦的氣味。
亂動的素手被人捉了去,不等碧清掙紮,手中多出來一塊兒方方正正的糕點,看上去很是可口。
碧清轉過身看向玄奕,有些不太相信的問道:“給我的嗎?”
“嗯。”
得了玄奕的話碧清便不在客氣,歡快的吃着。
玄奕見她吃的很是歡喜,眼角露出少有的柔情,語氣随之變得輕柔:“怎麼吃的如此急?我又不會與你搶。”
碧清咽下口中的糕點:“實在是太苦了……”又道:“這個好好吃啊!玄奕,你從哪兒找來的?我怎麼從未聽你提起過?”
玄奕想起琉雀的叮囑,隻是道:“琉雀做的,具體我也不太清楚。”
碧清慢條斯理的将剩下的糕點吃完,指腹上沾了糕點的殘渣,她半擡着手準備下床,腹部傳來絲絲拉拉的痛意。
碧清擰了下眉頭。
“可是要尋帕子?”
玄奕緊張的托住她的胳膊,随手扯過碧清換下來的繃帶為她仔細的擦手:“将就着用。”
碧清倒是不挑剔,悄悄擡起眼睫打量着悶頭為自己擦手的玄奕。
大掌小心又謹慎的托起白嫩無骨的素手,略微粗糙的掌心緊緊貼着如凝脂般的手背。
玄奕隔着繃帶都能感受到指尖的柔軟。
臉頰微微發燙,心髒似是要沖出自己的胸膛。
玄奕将頭埋得更低些,生怕讓碧清瞧去自己有些無措的模樣。
他不用想都知曉,現在的自己。
一定很滑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