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清早就料到玄奕會拒絕,她信誓旦旦的保證:“我不會對阿九他們下手,亦不會對其他人下手。”
她脫下披在身上的裘衣,遞到玄奕面前:“又是墜落又是被貫穿腹部,換做凡人,早已屍骨無存。”
碧清摸了下自己尚且發疼的腹部:“我學法術是想保護自己,不給你添麻煩。”
自己能僥幸撿回半條命,估計全仰仗着體内的仙骨。
玄奕接過衣裳,重新披回碧清的肩頭:“傷上加傷,你的身體,遭不住。”
玄奕的話不無道理,碧清掂量輕重之後沒再堅持。
身體垮了,修習之事便是癡人說夢。
“今日墨決公子怎麼沒來?”
想起墨決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碧清道:“我總覺得他有話要與我說,可他偏又不開口,弄得我這幾日都難以入眠。”
“阿決他有愧于你,不敢見你。”
碧清指着自己:“我?”
“但有愧于你的人,是我。”
玄奕沉下聲道:“阿決身體尚未恢複,我不該勉強他再去張開結界。”
玄奕背在身後的手握成拳頭,就連尖長的指甲刺進掌心,他都不曾察覺。
蓦地,一隻素手在自己面前攤開。
一塊兒尚未動過的蠍子糕映入玄奕眼中。
“你有愧于我什麼?”
碧清向前送了下手,見玄奕像塊兒雕像似得站在原地,溫言:“你沒錯,墨決公子也沒錯。你救了我,我又救了你的族人,你我算是扯平。”
“你……”
“不許說我的救命之恩太過草率。”
她淺淺拉了下玄奕的手臂,将蠍子糕塞到他手中,笑道:“嘗嘗吧,可好吃啦!比天界的點心好吃數倍!”
玄奕盯着掌心的糕點,問道:“你為何不怨我?”
“怨你做什麼?”
碧清皺眉:“沒有你,我哪裡有命活到現在?”
她哼了一聲,揚着下巴道:“我就當是來妖界渡劫!提前習慣凡人的日子!”
玄奕牽強的揚了下嘴角,咬了一口蠍子糕:“你倒是看得開。”
“看不開又能怎麼辦?”
碧清順勢将水遞給他:“若是什麼事情都放在心上,我早就死在天界了,哪裡還容我在這裡與你講話?”
玄奕眉心微動,接過水,觀察着碧清的臉色。
确定碧清沒有半點不悅,他慎之又慎的問:“碧清,你在天界可是有個姑姑?”
碧清心驚:遇險那日她以為自己活不成,隻盼着在自己身邊的那人能将自己的死訊告訴姑姑。
醒來之後才知,是玄奕再一次救了自己。
自己中毒時說的那些話,在她安心養傷的幾日裡,被她抛到九霄雲外去了。
若是玄奕知曉當年劈開結界一事與自己姑姑有關,他會不會用自己去威脅姑姑?
碧清忍不住打了個冷顫,臉上的血色漸漸褪成慘白。
“碧清?”
玄奕見她臉色眨眼間變得灰白,便知自己說錯了話,勾起了她不好的記憶。
碧清可是甯願讓自己吃了,都不願回天界。
玄奕想扶着她躺下休息,手伸到一半便滞在半空,無措的收了回來。
滿腹抱歉的話語都顯得蒼白無力,終是化作一句:“抱歉,我不是有意提及你的姑姑惹你不悅。”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忍不住去想。”
碧清逼迫自己放松:“我是有個姑姑,但我們不常見面。我上次見她,還是她托我照看沐姐姐。那已經是好幾百年前的事了。”
玄奕看出碧清的勉強,不知該說些什麼安慰眼前人,才能彌補自己的失言。
“你不用太在意。”
碧清不知是自己坐的太久,體力不濟。還是因為搪塞玄奕的詢問,耗費自己的心神。
傷口莫名開始脹痛,牽連着她呼吸都變得沉重。
碧清強撐着身子,對着玄奕道:“我沒有怪你的意思。舊事已成過眼雲煙,不會因為旁人提及,在我心頭揮之不去。我隻是腹部傷口發疼,想休息。”
玄奕聞言,幹脆利落的為碧清輸送妖力療傷。
“無須為我耗費妖力。”
碧清打斷了玄奕的動作:“這點痛不算什麼,我睡一覺起來便會好。你去看阿九他們吧,他們更需要你。”
肩膀被人謹慎的扶住,碧清對着玄奕一笑,随着那股溫柔的力道躺回榻上。
側頭瞧着玄奕對自己微微躬身以表歉意,碧清無力的解釋:“我真的隻是累了……”
玄奕嘴唇微抿,幹澀的擠出一句:“明日再見。”轉身離開。
碧清閉上眼念叨了句:“明日再見。”
轉日晌午,碧清并未等到玄奕。
碧清隻道玄奕因為昨日的事,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今日才未出現。
碧清直呼玄奕多思。
她沒多盼着玄奕過來,隻是玄奕這樣,弄得自己好像很小心眼兒……
碧清沉了下肩膀,盯着榻邊的繡鞋,坐起身試着下床走動。
休息如此久,身體難免會有些僵硬。
碧清走了幾步後發現:除了傷口處隐隐發痛,自己的身體全然沒有大病初愈後的虛弱感。
碧清打心裡感謝玄奕耗費妖力救自己。
順便感謝一下自己與生俱來的仙骨。
不知不覺來到門口,碧清想出去透透氣,手才落到木門上就被輕微的力道彈開。
帶着幾個族人處理長蛇屍體的玄奕手上動作一滞。
“哥,怎麼了?”一旁忙着撬蛇鱗的墨決問道。
玄奕擺擺手:“先忙手中的事,别讓燎影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