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養傷的這段時間,墨決将周遭的環境摸了個徹底。
除了連綿不斷的雪山與滿地的亂石,此處的樹木勉強稱得上繁茂。
墨決仰頭望着眼前的參天大樹,感慨道:“真不知你是如何長成這般模樣的。”
目光移回樹下的樹洞,落在洞中一雙男女的身上。
男子将手伸向女子的面龐。
墨決眉尾上挑一瞬,移開雙眼看向橙紅色的天空。
人界有句話說的極好:非禮勿視。
玄奕撩起遮擋住碧清臉頰的發絲,仔細地打量着。
指腹小心翼翼地點在泛着淡紅之處,他問道:“還疼嗎?”
“早就不疼啦!”
碧清笑道:“這幾日都明珠姑娘幫我療傷!你瞧,明珠姑娘也不像你說的那樣大手大腳!”
下巴被人小心地捏在掌中,輕輕偏到一旁。
灼燙的氣息噴灑在她的臉頰上,驚得碧清汗毛倒立,伸手就去推玄奕。
“前幾日不知是誰說,怕明珠弄疼自己。”
玄奕盯着眼前泛紅的肌膚,大拇指在上反複摩挲:“隻有明珠幫你療傷?”
“是呀。”碧清道,“有明珠姑娘幫我療傷我已經很知足了!我身份特殊,大家沒趁着夜色暗殺我,我已經很感謝大家了!”
玄奕松了手,歎道:“這紅痕,恐要等你到人界,自己消去。”
此處水源比來時幹淨不少,但碧清體質特殊,染上的穢氣遠比自己要多。
便是自己身體恢複,想消去碧清體内的穢氣也要下不少功夫。
玄奕伸出手,溫聲詢問:“碧清,方便讓我看看你的胳膊嗎?”
碧清點頭,挽起袖子露出一截藕臂,搭在玄奕攤開的手掌中。
深淺不一的紅痕頓時暴露在空氣中,刺痛着玄奕的雙眼。
便是玄奕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在看到那些紅痕時,心口依舊痛得厲害。
他放下面前人的袖子,遮住那些紅痕。
玄奕有很多話想說,但都是些無用之語。
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早早動身,安頓好族人後送碧清離開。
玄奕的沉默直叫碧清心慌,她整理着自己的衣袖,輕聲道:“要出去走走嗎?聽墨決公子說,附近有好多長着葉子的樹呢!”
玄奕點頭,起身随着碧清前去觀賞她口中的那些樹。
那些樹不過長了零星幾點樹葉,有的甚至隻冒出幾點不起眼的嫩芽,卻引得狼妖們脖子伸得老長,不時湊上前去看。
小狼崽們則是幾人疊在一起,輪番湊上前,看着他們隻在别人口中才聽過的畫面,發出一聲聲感歎。
狼妖們動了下鼻子,嗅到熟悉的氣息,頓時紅了眼眶:“王上!”
“我沒事。”
玄奕幹脆利落地打斷煽情的話,望着枝頭的那一點蒼翠:“如此景象,真是久違。”
兒時所見的樹木,遠比眼前這些粗壯、青蔥、繁茂,也遠比眼前的嬌貴。
他猶記得,幼時所住的宮殿前,有一棵幾人張開雙臂都無法抱住的參天古樹。
那個時候自己最喜歡玩的,便是圍繞在樹下,追着前方雙親的身影。
待到自己跑得氣喘籲籲,自己的雙親便會故意放慢腳步,被自己追上。
自己也會不客氣地躍入二人懷中,被二人穩穩接住。
隻是那棵樹在穢氣湧入妖界後,葉子漸漸變得枯黃,最後枯萎。
兒時的歡樂不複存在,仿若一場短暫的美夢。
夢醒後,所有的一切皆不複存在,殘忍地帶走他幼時所擁有的一切。
仿若幼時的歡聲笑語都是假的,仿若記憶中的那些人隻是幻覺,仿若這天地間,隻有自己與尚且年幼的弟弟。
玄奕盯着長出嫩芽的樹木出神。
“這些樹好厲害!”碧清誇贊道。
玄奕回過神,問道:“此話怎講?”
“能在穢氣密布的妖界開出嫩芽,繼續生長,多厲害呀!”
碧清道:“天界很多的樹,哪怕是仙娥們精心呵護,都有極大的概率會枯死呢!”
她湊上前,踮起腳,伸出手指在嫩芽上輕點了一下,誇贊道:“真厲害!”
她回眸,對着玄奕一笑:“與你們一樣厲害!”
清亮的眼底布滿柔情,玄奕臉頰微紅,幹咳一聲:“沒什麼厲害的,不過是為了生存。”
他說的是事實,若非為了生存,他不願帶着族人背井離鄉一路到此。
“無論為了什麼,在我心裡,你就是要比旁人厲害。”
碧清真摯的話語發自肺腑,一路上,玄奕所做的一切,她都看在眼裡。
這幾日她有深思熟慮,想過水源一事。
雖不是自己所能逆轉之事,但……
張開一條縫的朱唇緩緩閉上,碧清覺得有些話,還是晚些說比較好。
——
因着穢氣在玄奕體内作祟,導緻他低燒反複,領隊一事隻得落到墨決身上。
墨決一拍胸脯,對着玄奕道:“哥!你放心!如此近的距離,不會出任何問題!”
便是玄奕想說些什麼,礙于身體原因,他隻能放手去相信自己的弟弟。
他不否認墨決的聰慧,但墨決穩重與否,有待考量。
想起自己瀕死時自己母親說過的話,玄奕輕歎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