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奕轉過身道:“碧清,有什麼話明日再說不遲。”
“明日再說有些遲。”
碧清自床上取下卧具,塞到玄奕懷中:“人界夜晚風寒露重,你自己多保重。”
跳上竹床的小驺吾伸了個懶腰,得意洋洋地看向玄奕:“今晚你看門!”
玄奕将卧具放回原處,頭也不回地踏出屋:“明日見。”
碧清覺得玄奕有些奇怪,她躺在榻上輾轉難眠,總覺得玄奕情緒很是低落。
是不是自己沒将床榻讓給他,他生氣了?
碧清側過身,目光落在整齊堆放在桌子上的書,望着翻看一半的書冊,碧清心中一緊。
不知玄奕體内穢氣清除的如何?
碧清心中難受的厲害,掀開蓋在身上的薄衾,披衣起身,前去尋玄奕。
推開門,一頭體型正常大小的灰狼端坐在門口,留給她一個背影。
碧清:“……”
她好像能想象出,昨晚玄奕在自己家門口徘徊一整晚的模樣……
狼耳動了一動,玄奕回過頭,問道:“怎麼還沒睡?”
碧清坐在玄奕的身旁,撫摸着他毛茸茸的腦袋:“想着白日你忙了許久,卻連個休息的地方都沒有,我心裡難受,便睡不着了。”
玄奕甩了下腦袋,化成人形坐在碧清身旁,理着自己腦後略微淩亂的發絲:“不打緊,在妖界早已習慣風餐露宿的日子。”
回想起在妖界的日子,玄奕與碧清異口同聲地發出一聲長歎。
“如今在人界,不必再風餐露宿。”碧清道,“你随我進屋休息吧。”
玄奕搖頭:“不妥,若是叫旁人看到我與你……你該如何解釋?女兒家的清譽極其重要,我不能占你便宜。”
“想什麼呢!”
碧清無語,遂即道:“我讓你進屋,你自然是要變回狼的模樣!”
玄奕:“……我還是在外面自在些。”
尚在屋中熟睡的小驺吾聽到窸窣的聲響,極不情願地将眼睛睜開一條縫。
看到碧清身後跟着一頭狼,小驺吾眸光瞬間銳利,從榻上飛撲而下。
小驺吾飛到半空,被碧清一把抱住,圈在懷中:“不是别人,是玄奕。”
小驺吾哼唧一聲:“真身這麼小,與荒郊野嶺亂跑的野狼有何區别?”
變回真身的玄奕嗤鼻,沒理會它的話,詢問碧清:“我今晚睡在何處?”
碧清借着月光,瞧了眼黏在衣衫上的灰色毛發,在腳踏旁變出一個薄厚适中的青色墊子。
“就睡這裡吧!”碧清指着墊子道。
青色的光芒如螢火蟲一般,在深夜中泛着微光。
這是碧清的靈力。
玄奕不疾不徐地走上前,尋了個舒适的姿勢休息。
趴下去的一瞬,玄奕覺得自己……像一條狗。
掃了眼窩在碧清懷中的小驺吾,玄奕心中别扭,不滿道:“它為何能上榻?”
“因為它不能化形。”
碧清躺回衾被中,閉上眼道:“玄奕,你快些休息吧。水源一事多耽擱一日,阿九他們的危險就多一分。還有墨決公子,這兩件事哪件都耽擱不得。”
“嗯,早些休息。”
玄奕應了一聲,閉上眼聽着碧清發出的綿長呼吸聲。
玄奕一想到小驺吾與碧清同榻而眠,心中便開始吃味。
雖是不能化形的靈獸,但碧清對它未免太過寵溺,竟還抱着它睡在一個被子裡。
玄奕心中酸意更甚。
隻是他還未與碧清挑明心意,這悶氣他隻得受着。
玄奕心緒煩悶,睡意全無。
他睜開眼,盯着眼前泛着青色光芒的墊子出神。
玄奕試着催動自身的妖力,看看若是在人界,碧清的靈力可否會壓制自己。
體内沒有預想中妖力亂竄的感覺,玄奕斂了妖力,靜靜地趴在原處,閉目休憩。
在人界,自己的妖力能與碧清的靈力共存,是個不錯的事。
朦胧中,似是有東西落在他身上,輕飄飄的卻又令人安心。
晨光熹微,雞鳴四起。
玄奕這一覺睡得極好,醒來神清氣爽,昨晚殘留在身上的乏累感全無,安穩極了。
他打了個哈欠的功夫,隐約聽到屋外傳來女子與人交談的聲音。
玄奕踏出帶着靈力的墊子,化作人形,前去院中尋找碧清。
手搭上木門,一道用靈力繪制的符咒浮現在木門上,擋住玄奕的去路。
玄奕眉毛一挑,默默坐回桌前,一杯接一杯地喝着溫熱的茶水,安靜宣洩着心頭的不滿。
粗布衣衫的碧清正在院中和一名與她年紀相仿的女子交談:“阿瑩,你臉色不太好,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聽人說,李大娘前來給你說媒,那人不會是我哥吧?”
被稱作阿瑩的女子,便是前日李大娘口中“阿貴的妹妹”。
阿瑩性子活潑,碧清很喜歡她來找自己。
見碧清點頭,阿瑩嫌棄道:“李大娘就是愛操心!你可千萬别答應啊!我哥那個憨傻的樣子,他可配不上你!”
眼前人長得貌若天仙,再看看自己哥哥,呆頭呆腦,放在一起簡直是仙女與野獸!
碧清尴尬又不失禮貌的擠出一個微笑。
阿瑩可以随意評價自己的哥哥,她萬萬不能。
礙于阿瑩在此,碧清說話稍稍留有一些情面:“你哥哥其實人挺不錯的。”
屋中,玄奕端着茶盞的手頓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