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遲春蹲下身,溫和地問:“走不走?”
“我不走!”小男孩出聲但卻連着眼淚一起掉了下來,“騙子!”
帶着哭腔的奶音,一遍又一遍的罵她騙子,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溫遲春有些頭痛,人越來越多,用商量的語氣說:“我們先離開這裡,然後我站着随便你罵,好不好?”
小男孩鐵了心的不走。
沒辦法溫遲春心一橫,莽着将不到腰高的小孩豎着抱起拐進一條偏僻的小巷子。
小孩被抱着忘記了哭,卻不停掙紮。
被放下後脫口而出的第一句就是,“你是要賣掉我嗎?”
溫遲春險些被氣笑了,“賣你?就你這小體格能賣多少錢?人家買還需要能幹活能賣力的呢。”
眼看着小豆丁又要被氣哭了,溫遲春連忙轉移話題。
“說說看,我怎麼騙你了。”
小豆丁登時眼眶又紅起來,哽咽的說:“你之前明明說我爺爺一個月之後就能回來,但是後來乾元觀的人說他早就死了,我本來是不信的,但是昨天爺爺回來了。”
他小小的臉忍了又忍沒有忍住哭着繼續說:“是爺爺的屍體被官府的人擡回來了。”
“是摔下山流多了血死了的,官府的人說如果早點找到說不定還有救!”小豆丁哇哇大哭,眼淚鼻涕橫流。
溫遲春從小孩說的第一句話開始就有些懵,不應該這樣的,他爺爺明明是被抓去準備押着去修聖林苑的徭役。
“你先别哭,我算算是怎麼回事。”溫遲春雙手搭在小豆丁的肩上安撫他。
自己則是為了和小豆丁平視跪坐在地上。
她解開銅錢墜子,隻手攏其花錢,另一隻手覆上合并,上上下下的搖着,依次排了六爻。
将小豆丁看呆了,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冤枉了她。
随着卦象的逐漸顯示,溫遲春淡然的眉眼擠向眉心皺起一個弧度,臉色很是難看,甚至是憤怒。
被小人有所束縛,小人勢正強……原來如此。
“你先聽我說,原來給你算得卦确實是沒錯的,你爺爺隻是被抓去修聖林苑,過一個就會被釋放歸家,并無大礙。”溫遲春為自己上次算的卦輕聲解釋。
“你在我這裡算卦之後不多久,是不是就有乾元觀的人在你周圍或者找你算卦?”溫遲春盯着小豆丁的眼睛一瞬不瞬。
小男孩烏溜溜的眼睛轉了一圈回憶着,“嗯嗯!算完卦後的三四日就有乾元觀的義攤在出攤算卦,專門給去不起觀裡的窮人免費算得,每日限定十個人。”
正好義攤在他住處旁邊,反正是免費的不算白不算,去道觀裡算一次要好幾兩銀錢呢。
因為離得近所以他很容易就排進了隊伍。
然後就被乾元觀的道長算出他爺爺早已不在人世。
溫遲春垂眸呆呆的盯着掌心的銅錢,說來他爺爺的死還真是與她有所因果。
她有些不敢看小孩的澄澈的眼睛,聲音輕輕地說出真相,“是乾元觀的人做的。”
對方是沖她來的,或許應該說是沖着元都觀來的,他們約莫是聽說有元都觀的道士在出攤,為了将元都觀成長起來的苗頭徹底扼殺。
他們就将毒手伸向了唯一一個在她小攤算過的小孩。
隻要頂着元都觀名号的她算得卦不準甚至鬧出人命,鬧得越大乾元觀的目的就達到了。
所以小豆丁能夠成功攔下她所乘坐的馬車也是被人引導的,目的是在衆目睽睽之下将這件事弄得人盡皆知,讓元都觀的名聲再次掃地。
不過元都觀還真是不簡單,單是找出他爺爺的所在位置就已經很不容易了,竟還從官府手裡要來了人,不僅一聲不響的将人弄死還大張旗鼓的送回來。
或許這乾元觀與朝堂更是有着密不可分的聯系,其中盤根錯節不易撼動,它輕輕一拂枝條足以壓垮努力活着的人們。
小孩就是小孩不明白其間的彎彎繞繞,當即便失聲問道:“為什麼?!”
溫遲春大概和他講了一遍其中的彎繞。
小豆丁對乾元觀的光輝崇拜碎了個徹底,得知是殺害他爺爺的真兇後哭得更傷心了。
“我要去衙門狀告他們!”小孩扯着溫遲春衣角就要去衙門,對她沒有任何抱怨,即使是因她而起的。
溫遲春冷靜出聲制止了小孩的動作,并沒有因為小孩年齡小而輕視,“如何狀告?你有證據嗎?萬一官府也是乾元觀的人你又該如何?”
現實的問題讓小豆丁眼睛包着眼淚要掉不掉,偃旗息鼓。
在看到小豆丁的住處後,溫遲春長歎了口氣,“你沒有親人了?”
他跳着腦袋,“除了爺爺我沒有其他親人了。”
沒辦法,她總不能看着這麼小一個小孩自己生活,隻得把他帶回元都觀。
卻在秦蟬玉的房門口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