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無人答話,徐婉月出到門口才壓低了聲音地說道:“當然是……我樂意。”
夜色如約而至,當最後一縷夕陽消散在山後,貓頭鷹和烏鴉相繼嚎叫,皇陵便襯得愈發陰沉。
徐婉月進了後山的一片林子,林子深處一個人影矗立。
“你晚了一刻鐘。”
聲音沙啞是變聲後的聲音,那人着一襲黑色的長袍讓人看不出身形,面上也覆了一層薄薄的黑紗将人罩了個嚴實。
徐婉月眼神冰涼沒有過多解釋,反問:“你親自過來,不怕有閃失,有命過來沒命回去?”
黑衣人被噎了一下,“你管的有點寬了。”
接着他緩步走至徐婉月身旁上下打量着她,忽而笑出了聲,“徐姑娘這是做個任務把自己也搭進去了?”
“我的任務倒是完成的出乎意料的好,但你的似乎并不怎麼樣,你是真的想沒命回去?”徐婉月涼涼地說道,帶着若有似無的威脅。
黑衣人哧哧地笑了幾聲,“北邊算是徹底亂起來了,你得到了消息麼。”
……
“什麼?”溫遲春擰着秀眉,手裡拿着的準備舀冰鎮桃酥酪的勺子哐當一下直接掉到桌面上。
延虛不厭其煩又說了一遍,“北邊前朝的勢力開始活躍起來了。”
撿起勺子吹了吹,眉眼凝重手裡卻不緊不慢的将酥酪連同粉紅冰涼的桃粒舀起。
酥酪的奶香和桃粒的清甜完美融合,緊皺的眉眼舒展開來,朝不遠處端坐着翻看書籍的雪柳不吝誇贊道:“雪柳,你手藝真好!”
一副沒事人的樣子。
延虛急了,來回走了幾圈後又頹然坐下耳邊的墜子不停的晃蕩,腦後束起的發髻都被他揉得炸起,“不是,你們怎麼都不急啊。”
“急有用麼,我們是能飛過去将他們打服平定動亂,還是能現在就舉觀搬遷到靜僻的深山老林裡躲戰亂?”溫遲春咽下一口軟嫩的酥酪,大發慈悲的睨了眼延虛接了他的話。
酥酪的滑嫩觸及唇畔不知為何,腦中不合時宜的想起了焦巳和他情動時氤氲的眼睛。
她舔了舔唇角,意猶未盡,“雪柳明日再給我做一碗好不好?”
雪柳停下手裡翻的書,擡起頭施舍給溫遲春一個眼神,“你将東西準備好,還有快點完成你的任務就給你做。”
“謝謝雪柳!”溫遲春喜出望外,決定今晚就占算紫氣在何處。
入夜,處于山裡的道觀也并沒有寂靜下來,牆角草叢中,觀外山林裡,此起彼伏的各種昆蟲叫聲不絕于耳。
山林中泛着幽綠光點的螢火蟲飄飄悠悠的飛進了院落裡,又誤打誤撞鑽進了溫遲春的房裡。
自傍晚用過晚飯後就一直呆在屋裡,直到屋裡最後一點光消失了,也沒有升起燭火昏黃的光。
此時此刻她手臂墊着頭俯趴在桌上,花錢也散了一桌,若不是她淺淺的喘息,也不會察覺裡面有人。
螢綠的火光顫顫巍巍的從窗戶縫裡擠進來,飛得東一下西一下最後緩緩的落在了溫遲春的指尖。
但她此刻沒有逗弄的心思,抵着臉的手臂已經被她的冷汗打濕黏膩着皮膚一點都舒服。
忽的,心口又猛然一抽,嘶,倒吸一口涼氣,可真疼,好懷念焦巳在的日子。
這螢火蟲也是真的晃眼,她吃力微睜着的眼睛在漆黑裡總是會不自覺的追尋光亮,而那隻誤入的螢火蟲就是唯一光。
它撲閃着實在令人看得頭暈。
昏暗間,她好似被擁在了懷裡,但身周不斷撲過來的灼熱感,讓她一下清醒過來。
她仰頭看向擁住自己的人,是焦巳,他怎麼在這裡?
随即她又發現了不對勁,這裡不是元都觀,火焰滋啦滋啦的将周圍都吞噬了,她當即斷定這是在夢中。
所以這是她前世失憶一個月裡經曆的麼。
“阿春,沒事的,我們一定可以逃出去的。”焦巳一邊安撫着她,擁攬着人的手又收緊幾分。
他一邊帶着人躲閃着燎起的火焰一邊尋找着大門出口。
溫遲春想站直不給他增添負擔,但一動彈便渾身都痛得發麻,沒有一絲多餘的力氣可以供她站起。
隻能眼睜睜看着他抱着自己在火場裡穿梭。
她被火燎得直出眼淚,不知過了多久,她終于看見了出口。
眼瞧着就要出去了,但她倏地被一股推力送出了火場,伏倒在地,眼睜睜看見坍落的房梁如一根巨大的火棍砸在了焦巳的後背,他挺拔的身影如斷了脊骨的鷹隼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