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了有了提前的安排,玉清觀被清掃了一遍雜草也處理得很幹淨,算是對請溫遲春出山最大的尊重。
溫遲春很滿意,因為不需做什麼便知會了聲讓許文記得找大夫後,獨自回了自己的院子裡,她住得很偏也是齊琰沒有想到的。
誰能想到赫赫有名的衍雲道長住得這樣偏僻,幾乎是在整個偌大的觀裡最裡面的一個角落,若是不說隻會讓人以為是一個雜院。
緩步走在小道上,林間的微風輕輕拂過她鬓角的發絲一晃一晃的飄着,溫遲春微眯着眼細細感受着這片刻的閑暇。
現下已是九月底了,京城也将亂不亂,整個元慶即将分崩離析,作為其中暗裡推波助瀾中的人之一她必須要保證最小的損失,希望這杆稱可以向她傾斜。
在經過一處荒蕪的小院時她自狹隘的門縫向裡看去,院裡枯黃和翠綠的雜草交錯縱橫的長着,廂房的木門微敞,許久都沒有人來過了。
溫遲春收回視線,覺得自己約莫是聽錯了。
她的身影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竹林間的小道上,徒留竹葉搖動的沙沙聲。
因破敗而阖不緊的廂房門隔開了一室的昏暗,房内一個高大身形的男子被釘在了立起來的十字木架子上,邊緣腐朽的木頭上濺着黑紅斑駁的血迹。
身着一層極薄的衣裳,卻也變得破碎肮髒不堪顫巍巍的挂在身上勉強蔽體,沾了血污的爛布與綻開的皮肉幾乎要混為一體。
架子上的人頭顱無力地低垂着,一頭雜亂打結蘸着幹硬血塊的黑發将臉擋了個嚴實,似是感應到了什麼低垂着的頭仰起片刻,隻見空蕩荒蕪的院落,仿佛方才的腳步聲隻是他的一個錯覺。
門縫中投射的一束陽光紛雜着細小的塵粒在空中遊離,忽而又觸到那近乎隻仰了一瞬的人。
一雙幽黑的眼睛透過發絲也足夠看清外面,見無任何異樣,随即便無趣地重重垂下頭,如同一個死人一般沒有絲毫生氣。
回到熟悉的小院,溫遲春将袖兜裡一直不安分地扭來扭去的小狐狸拿出來,四條小腿一觸碰到桌面,紅色的小狐狸便倏地掙開,在房内一陣亂竄,巡視着這陌生的房間。
她看着桌上墜子出神,這方又回到了随州與北方恰是相背的兩個方向,她也找不成命定之人,似乎又成了僵局。
似乎隻有等齊琰背後的“父親”出現才會有新的轉機。
不其然,大費周章又掩人耳目的一路将她從京城接出,必然對她很是看重自然想要迫不及待的見她,但又想端着點身份,故而沒有在昨日見她。
薄薄落了一層灰的腐朽門檻上,逆着光靈巧地蹲坐着一隻小狐狸。
小狐狸潤亮柔軟的紅毛蓬松炸起,與破爛的門檻格格不入,它狐頭微微歪着,忽而起身。
利落輕盈地跳下門檻朝裡提步走去。
它鼻尖聳動兩下,來到被架起的人腳邊。
小狐狸隻夠得着被架住男人的腳腕,白皙腳腕結痂的傷口還有血不斷洇出,血流過的痕迹因變幹發着黑。
小東西絲毫不嫌棄,粉嫩的舌尖舔上吸引它的源頭。
焦巳隐在垂落發絲間阖上的眼皮掀開一條縫,視線掃到腳腕間濕濡的地方,眼底毫無波瀾。
聲音喑啞,“餓了?餓了就趁現在多吃點。”
不知是不是想起了溫遲春撿到的小狐狸,所以焦巳對這隻長得相像的小狐狸也格外縱容。
青筋分明的腳尖因被架的高而朝地面無力地落下堪堪點着地,腳腕結了痂的傷處被舔舐得又朝外洇着血。
因着被釘穿了腕骨,焦巳的手也動彈不得,此刻指尖微動,院落外自遠及近的腳步聲也驚的小狐狸一竄就消失在了窗口外。
來的一隊人腳步齊整有素,破敗的院門不堪其擾,在最後一人腳踏進落地的瞬間“哐當”一聲倒地碎成幾塊。
一隊人依次分列兩邊,到最後一人時卻不動如山,他衣袍角嵌着金邊,身形敦實不高,眼神輕輕飄飄壓過,身形高大的侍衛不禁站得愈發筆挺。
“終于又見面了小玉,看着倒是比以前長大了不少。”男人呵呵笑着短成簇的胡須一陣亂顫。
笑意還未消散,忽然,他瞪大眼睛作恍然大悟狀趕忙碎步上前。
“呀,現在應該稱呼焦丞相吧,幸會幸會。”随即順勢笑眯眯作揖行了個禮。
架子上的人如同死了一般,毫無聲息沒有一絲反應,卻沒有擾了男人的興緻。
“怎麼現在落得如此境遇?瞧瞧現在這幅樣子,本王看了都心疼啊。”說着眼神示意部下将人解下架子。
焦巳垂首,餘光掃見來的人,沒有一絲的詫異,在所有人看不見的角度輕嗤唇角嘲諷勾起。
老狐狸藏了近十年終于在皇帝死了之後終于忍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