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得人正是平王秦承重。
那個五六年前洛邑都城竣工,元慶舉朝搬遷,途中陛下一母同胞的弟弟平王突遇刺客,最後平王和一些朝共同落腳的客棧被一場大火所覆滅,無人生還。
正是那個早該是一捧黃土的人,現在活生生的站在眼前。
若不是焦巳回了一趟幽州,現在他恐怕連抓他的人是誰都不知道。
蓦然被人解開了腕間的鐵鍊,由于鐵鍊一端被釘在了木頭架子上,故而另一端的鍊子隻能穿骨肉而過,帶起肉塊和血的混合物。
這無疑是一個無比痛苦的過程,但焦巳面容沒有一絲變化也沒有發出任何的痛苦嚎叫。
脖間隐現的青筋憤張,幾乎叫人看得遍體生寒。
最後一根鐵鍊反着身體倒下的力而離體,擺脫束縛的身體一聲悶響砸在地上一圈細灰浮動,嗆得人直捂鼻。
周圍的人在平王臉色變化前,動作迅速的不知從哪裡端了一盆水三四人跪在地上兩三下就将地上的灰擦拭幹淨。
見人沒有給出應該有的反應,平王面上雖笑眯眯的但眼神轉變得愈發陰鸷,含着一攤如黑水般濃稠的惡意。
“也難為你隐忍那麼多年,還扮做小阿玉的樣子騙了我一年啊。”他擡起手,有人自後方給他套上了緞面的手套子。
“不管你是出于什麼原因,本王現在也不感興趣了。”
不待侍從将帶子系緊,平王便用力拽住焦巳的頭發,将他的頭硬生生扯起了一段距離。
“沒死啊,你一直不出聲本王還以為你死透了,要是真死了還真是無趣。”
焦巳被迫側首仰起,被拽住的頭發好似不是他的沒有一點痛苦的表情,眼裡閃爍着瘋狂,咧開唇笑了一下。
撐着身子讓自己翻了個身,眼底虛無地望着布滿蛛網灰塵的房梁,“你不好奇為何乾州至今沒有消息,可不是連日大雨信息才延遲的。”
話音才落,平王笑吟吟的臉驟變,收回手,嫌棄地将手套甩開,踱步至門口,悠悠地緩聲,似是自言自語道:“近日來事情繁多,我還得去拜訪一下溫小友了,從前與溫将軍有過幾分交情,如今他失蹤,我這個做長輩的還是要多照拂一二。”
雖說是自言自語,但聲音卻大到整個大殿的人都聽得清楚。
焦巳原本渙散的眼瞳一瞬聚焦。
平王踏出院門就換了個臉色,眉心擰起,“去查查乾州發生了什麼!?對了,再去查一下溫遠女兒現在在何處。”他本來隻是随口一說,想炸一炸焦巳,未曾想到真的有收獲。
“衍雲道長可到了?速速帶我去見她,本王仰慕已久,還不速速帶我去見!”平王對侍從斥道,他身邊怎麼沒有一個有眼力見的,個個都長了一個狗腦子!
溫遲春獨自坐在房裡,看了眼被鋪上了軟乎厚實床褥的床,直直地就朝那裡起身撲過去。
沒有外人在的時候,也不必要端着,有時她也感慨,還是在京城時借住侯府的時候輕快。
不必端着也不必憂心煩惱這天下大事,想幹什麼就幹什麼,随心所欲。
她整個人都埋進了柔軟的褥子裡,長長地哀歎一聲,随即起身。
還有一個傷患等着她去看。
到觀裡沒多久後,頂好的日頭就轉了陰,山裡淅瀝地飄起了小雨,并且愈演愈大。
就算叫了大夫也趕不及,許文的傷勢在随着他們一路長途跋涉的時候已經變得嚴重了起來。
原本的傷口爛了一圈的腐肉,溫遲春面上蒙着紗布,拿着竹夾子一點點将爛肉夾走,“忍着點,可能有點痛。”
“多謝姑娘,您放心處理,不用管我,賤命一條罷了,若不是碰上恩人一行我早已屍骨無存。”由于傷口在額角少女不免會貼地過近,一時間許文不知說些什麼才好,半晌才讷讷地開口。
凝住呼吸,木夾将傷口最後一絲發黑發爛的腐肉夾走,松懈了口氣後麻利的的撒上消炎止血的草藥粉用紗布包好。
草藥粉是師傅和師兄幾個一起去山裡挖的上好草藥炮制成的,敷上一次傷口就不用這麼擔心。
但今日溫遲春格外忙,這才包好傷口,門外就有人來了。
還以為是來找許文的,她剛想一個人悄悄的走門邊側身出去,就被前來的侍從叫住了。
“衍雲道長,我家大人有請。”似是怕溫遲春氣惱,仆從的腰彎得頭都要撞地了。
溫遲春‘嗯’了聲,示意帶路。
見道長沒有發怒的意思,侍從緊繃的背脊一下卸了力。
溫遲春在觀裡長大,幾乎是侍從轉個向的瞬間,她就知道要去哪了。
哪裡适合談話她最清楚不過。
由于一路都是和齊琰一起,所以她也沒有傳信給師兄派人查一查齊琰的父親是個什麼底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