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起來的是玉清觀後院處,占了整個觀的三成地塊了,
越靠近熱浪越大,溫遲春想再上前一步一個身影就擦她而過,是前來滅火的侍從,許是秦承重的人,許是其他的人。
但溫遲春現在沒有再多一絲的心緒去想别的。
她按照記憶裡去了最近的一個廂房,找了一床厚實的毛毯,在院裡的水缸裡浸濕。
浸濕的被褥很厚重,溫遲春差點被帶進了及肩高的大水缸裡。
披上被浸濕的被褥後溫遲春,行動踉跄艱難,夜裡的山中涼風習習,加上被褥的濕冷,不一會身上全被沁濕,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秦蟬玉進去的殿宇稍偏,滅火的侍從們還沒有來到這裡。
熱浪随着山風臌脹,壓得溫遲春喘不過氣,耳邊“轟隆”一聲巨響,一根次梁帶着火焰轟然倒塌,砸起的火星飄飄直入上空,還未觸及便已湮滅。
滴着水的被褥,将她壓成了一團,最後也消失在了兩豎一橫的大門裡,被張牙舞爪的火舌包裹湮滅,悄無聲息……
站在高處的潤松看着下方的道觀變成了一片火海,眼底的疑惑晦暗不明。
他也不清楚為何主子要火燒道觀,這一項行動不在他們先前的計劃當中的。
傍晚重傷昏迷的主子中途醒了過來,第一句話便是下令燒觀。
沒有人敢問其緣由。
京城,南郊别院。
别院裡,身姿端莊的侍女們手裡端着各式的器皿杯盅行色匆匆的從精雕細琢的檐廊裡穿過,拐進了極盡奢華的院落裡。
後廚,齊沅拿着幹淨的棉布愣愣的看着敞開沒有來得及觀賞的門。
她眼底有壓抑不住的興奮,手裡緊緊拽着棉布,甚至于她身旁的燒火老婆子叫了她好幾聲都沒有應答。
“阿圓?阿圓?”燒火的老婆子,喊了幾聲,她等一下出去有點事,想要小圓幫她看一下火。
“唉?”半晌齊沅回過神。
不等燒火老婆子說下去,她趕緊将身上的圍裙脫下來塞進老婆子的懷裡。
“餘婆婆,正好陛下的事情都幹完了,我今日要趁晴去洗下被褥,我還趕時辰就不聊了。”
回到下人住得小院裡,齊沅将手裡的棉布扔在了木盆裡,陽光下她拍了兩下手,撲簌簌的粉末自手裡散開,仔細瞧那棉布,粉末越重。
因為陛下又不舒服了,小院裡的其他内侍侍女都調離了,除卻在後廚做活的她。
後廚做活的侍女院子住不下了,便把她随意調配到了一處還住得下人的院子。
趁着沒有人,她熟練的打滿了一盆水,三兩下将沾了粉末的棉布搓洗幹淨。
今日便是子藥滿日的時間,她真的等不及衍雲道長的消息了。
每每在給秦聞玉做吃食的時候,她都會想起被他害死的爹爹和差點胎死腹中的一屍兩命的母親和弟弟,恨不得可以生啖他的血肉才好解這心頭雪恨。
距離滿日沒幾天的時候她就盯着日頭掰着手指數時間,徹夜盯着母藥發愣,想得兩眼發紅。
終于今日子時一過,便到時辰了,沒有忍住,還是在給拭碗的棉布上浸透了母藥,夜晚燥熱,風吹一晚上棉布就幹了。
她給每隻會用上的碗都擦了一遍,肉眼不可見的藥粉附着在内壁,隻要用上少量的母藥,子藥的藥性結合母藥就會立即毒發,就是神仙下凡也救不回來。
自然也沒有人能發覺其中的詭秘。
挂在晾衣杆上的一排棉布随着微風蕩漾,還沒有等豔陽将棉布晾幹,從前殿就傳來了騷動,不安似乎沿着悶熱發燙的風吹拂到了這座别苑的各處角落。
這裡所有人都知道,新帝早已并入膏肓了,隻差一個契機。
今日和往常一樣的一天,在新帝用完膳小憩一會後,原本病痛入髓每日都難受得殺人取樂的秦聞玉難得的舒服了一下午。
遠在深宮把持朝政的太後聽聞後也舒了一口氣,揉捏着額角,緩了緩一直緊張的神思。
朝下方跪着身着将軍甲胄的親弟弟吩咐道:“歐陽神醫有蹤迹了的話就快點找來,我兒病得難受,做娘的也心疼。”
大臣們自然也是高興的,太後這一介女流主持朝政,朝中多少有人看不慣,如今新帝病勢緩解朝臣們自是高興至極。
一些住得近的權臣,臉上的喜色還未來得及散去,就聽見皇宮方向遙遙傳來攏共二十七下鐘聲。
伴随着鐘聲回蕩的還有内侍尖細的嗓音,陛下薨了——
新帝登基未滿一年便薨逝各個封地的王爺和世族大家暗流湧動,當下光憑太後背後李氏一族鎮壓起來顯然有些吃力。
皇宮白幡還未飄起前太子便帶着一衆臣子長驅直入,直接入主東宮,在太後還沒有反應過來時被“送”去皇陵靜養身體了。
李氏被随意按了個由頭全族抄家。
或許是一切來得過于輕松,而至于秦玦得意過頭了,竟提出要去李氏行刑,百來口人的鮮血在斷頭台淌成了河,百姓無人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