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意氣他？進藤光露出一抹苦笑，他從沒想過為難塔矢亮，那是他心尖上的人，怎麼可能舍得傷害他。

“反倒是你，你才是最懂得如何傷害我的。”

塔矢亮被說得臉色一凜，他何嘗不知自己在做多餘的事。既然已經分手，對方說什麼、做什麼都與他無關。他向來是個深沉冷靜的人，偏偏遇上進藤光，一切的内斂沉寂都不起作用。

兩人一時之間不再言語，實則也沒什麼可以說的，說多了隻會更難過。

近來比賽日程緊湊，棋士間的對決往往不在棋藝高低，比的反而是心理素質。比賽前任何起伏不定的情緒都能影響比賽結果。

于是默契似的，這日之後兩人不再交談，見面也僅僅剩下點頭問好，之後便匆匆擦肩而過。也許是覺得問好也有點多餘，不知是誰先點頭掠過，之後便連問好也省了。再後來連見面點頭的招呼也覺得累贅，不如假裝沒見到對方更樂得自在。

剛開始進藤光還有些難過，漸漸地也就習慣了。他不去想他，夜深人靜忍不住去想的時候就擺出棋盤，把注意力集中在圍棋上。有時忽地難過，就翻開棋譜細讀，或者約上和谷幾人喝酒散心。

圍棋周刊和報紙上及時刊登着比賽結果。進藤光特意跳開有關塔矢亮的所有報道，任何會影響比賽的内容他都兩耳不聞，隻求以最平穩的心态迎接每一場比賽。

他想盡一切辦法來對抗這份苦痛。叫做塔矢亮的戒斷反應比想象要來得更猛烈一些，可有什麼是時間不能治愈的，日子久了，自然就回歸正常了。

心疼歸心疼，每一場比賽進藤光都沒有敷衍了事。還因為研究棋譜的時間多了，下棋如有神，一路上披荊斬棘，勝率比起以往還高了一些。

他一合紙扇，在蒲團坐下，剪裁利落的西裝配合着非凡的氣勢，還沒開始就讓對手膽怯退縮。最近進藤光可謂所向披靡，讓前輩們隻能歎一聲長江後浪推前浪。

一場場比賽下來，無疑讓進藤光成了近來棋院裡的小話題，每每聊起他，大家都有些望而生畏。不知他碰着了什麼事，棋藝進步得如此迅猛。

這天剛從比賽室出來，和谷從後一把攬過進藤光的肩頭，“厲害呀你小子，這次又赢了。你不知道，高橋七段今天早上多嚣張，說由他來打破你的連勝記錄。”

進藤光淡淡地笑了笑。

“怎麼了，赢了棋不見你開心啊。再這樣赢下去，你要升七段了啊。”和谷努着嘴巴，“我要有你這個戰績，做夢也能笑醒。”

進藤光反應依舊平淡。他近來一直如此，好像輸赢于他而言不過一粒煙塵，不曾在心中留下半分影子。常常一副快脫離出塵世的淡泊。

和谷瞄了他幾眼，心中早就覺得異樣，思考了一陣，忽地想到：“最近塔矢也一直赢棋，你們兩個不是暗地裡在比賽誰赢得多吧？”

進藤光一聽，有些反應不過來，下意識地輕聲問了一句：“他……也一直赢棋嗎。”

“怎麼了啊，你最近真的很奇怪。你不是最關注塔矢的嗎？那家夥輸赢你竟然不知道？”和谷奇道：“還以為你們暗中較量呢，原來沒有啊。”

進藤光說：“他輸赢跟我沒有關系，有什麼好關注的。”

和谷從後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别裝了，你不是說他是你一生的對手嘛。”他頓了頓，提議道：“去，到我家裡去，複盤一下今天塔矢那局棋，你不知道，他今天的比賽可精彩了。”

本來他以為進藤光會欣然答允，沒想到對方想被蛇咬了一般避開了他的手。進藤光咬牙地吐了一句：“誰想看那家夥的棋局！”說完又驚覺自己反應太大，默默地補了一句：“我、我要複盤今天的比賽，你約别人吧。”

和谷被他過激的反應吓得愣了半晌，意外地說道：“你和塔矢最近怎麼了。他的棋局也挺有看頭的嘛……”

進藤光握着書包的手緊了緊，隻想盡快擺脫和谷的糾纏，“我對那家夥的棋局沒有興趣。”說完朝棋院大門快步離去。

和谷莫名其妙地呆在原地，正想着要不要追上去，蓦地驚覺塔矢亮比賽完了，不知從何時起站在了電梯口，估計是把進藤光的話全聽進去了，臉色一陣發青。

和谷尴尬地笑道：“恭喜比賽勝利了。”

塔矢亮掃了他一眼，不失禮貌地點頭道：“謝謝。”

和谷瞄了瞄棋院門口，本着緩和氣氛的心态，開口解釋道：“進藤剛才的話……你别放在心上，他最近比賽日程緊湊，壓力太大了才那樣說話。你不知道，他向來有點口無遮攔，其實他比誰都要……”

“看來你很了解他？”塔矢亮截住了話頭。

“诶？啊……”和谷被問得啞口無言，“我、他，還行吧，關系還不錯。”

話音剛落，和谷明顯地感覺到塔矢亮勾起一邊嘴角暗暗地冷笑，等他定睛細看，身旁的塔矢亮還是那副平和的五官，疏遠而不失禮貌的表情，也許剛才隻是他的錯覺。

“謝謝你的好意。我們沒什麼需要外人擔心的事。”

和谷啊了一聲，有點别扭地皺起眉頭，總覺得塔矢亮話裡話外的意思是說他多管閑事了，當即有點不愉快的嘀咕道：“都互不理睬了，還說沒事……”

塔矢亮臉色冷峻，不再多言辯駁。他最近忙碌于照顧爸爸，又要分心比賽，實在身心俱疲。此刻隻想盡早回家，離去之前不忘回頭朝和谷說了一聲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