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出去吃飯?或者你想要什麼,我能力範圍内都可以。”虞北棠說。
“逗你的,我這學渣怎麼可能認識市一中的老師,張老師是庭樾以前的老師,也是庭樾請出來的。”
虞北棠喜出望外,“周末請你們一起吃飯。”
“别、别、别。”範康忙打斷虞北棠,“他不讓我說這他以前的老師,我是怕他白天冷臉讓你受傷才出賣朋友的。”
虞北棠再次向範康道謝後,問起林庭樾感冒的情況。
範康:“低燒了,不用擔心。”
“感冒通常要一周多,提醒他多休息。”
“已經上班去了,勸不動。”
“他——”虞北棠稍頓,“很缺錢?”
範康:“我們這種沒人管的小孩哪個不缺錢?隻不過我比他好點,我爸會定期給我打生活費,林庭樾全要靠自己。”
告别範康,虞北棠心事重重地回家,走到巷子口聽見聲狗叫,轉頭一旁站着頭搖尾巴的黃狗。
前幾天,她在路上看見兩夥流浪狗打架,其中一隻狗腿受傷,趴在路邊一動不動,虞北棠去買了消毒術和食物想幫忙消毒,可稍靠近那狗就拼命咬,無法靠前,她便剝開香腸扔了過去。
第二天放學,又遇見那條狗,她還是買了香腸給它,誰知第三天、第四天那狗又來了。
虞北棠剝開香腸包裝,試着朝前走一步,狗沒叫,又走一步,慢慢蹲在野狗面前,看着它吃東西,喃喃自語:“白天沒吃飽?你的主人為什麼不要你?”
回應她的是路邊車輛飛馳而過的呼嘯聲。
半晌,虞北棠歎了口氣,“我媽媽一個人去了天堂,也不要我了。”她輕輕摸摸了黃狗,“我走了,拜拜。”
她起身向巷子裡拐,那狗也跟着往裡走,一直走到趙生家樓門口。
虞北棠走上二樓往下望,那狗還在樓門口站着,她現在寄人籬下無法收養它,無奈上樓。
整天在外搶地盤,搶食物的野狗,兇狠野蠻,稍不小心就會被咬,但隻要持續對它好,它就會慢慢放下防備接受跟随。
野狗也這樣,林庭樾好像也是,她隻是照顧一下他的病,他就幫忙找了家庭教師。
上次她隻有個持續靠近會發現不同的模糊概念,這隻狗給了新啟發,讓這模糊的概念越來越清晰。
人生病時最脆弱,也最需要關心。
這個時候,她應該出現,哪怕隻是見一面。
虞北棠回家換掉校服,打車去林庭樾上班的KTV,從前台到包間一路走過去,都沒看見林庭樾。
服務生打開唱歌系統,簡單介紹幾句,轉身要走,她喊住問:“你們這有飯嗎?”
“有的。”服務生抽出茶幾上的菜單遞給她。
虞北棠不餓,看一圈沒點出來,最後要了杯果汁,又問:“林庭樾負責幾樓?”
服務生皺了下眉,似乎不知道林庭樾是誰。
小時工可能和全職同事不熟,虞北棠補充:“他不會說話,每天隻深夜來。”
服務生緊皺的眉頭打開,“那個啞巴呀,他隻負責送酒水餐食,不接待客人。”
虞北棠了然。
沒多久,敲門聲響起,林庭樾推着餐車進來,虞北棠開着房間裡最亮的燈,目光第一時間交彙在一起。
林庭樾胸前挂着無法講話的提示牌,目光一觸即離,端起裝着果汁的餐盤放茶幾上,果汁旁放着張電子打印的紙條:【餐已上齊,祝您用餐愉快】随後轉身走開,如若不認識。
虞北棠沒開口,更沒追出去,也如不認識一般,她喝了口果汁,從包裡翻出卷子,戴上耳機寫起。
淩晨一點半,她收了卷子下樓結算。
前台工作人員:“您的賬已經結過了。”
虞北棠驚詫:“誰付的?”
“林庭樾,”前台問,“你們是同學?”
虞北棠點頭,“嗯。”
她走出大廳,站門邊沒離開。
1點5分,林庭樾換了便裝從側門出來,四目相對,虞北棠沒講話,背着包安靜跟他身後,拐進KTV旁的小路,林庭樾突然轉身。
兩棟樓中間的狹小過道隻有微暗的幽光。
林庭樾單手撐着牆面堵住路,冷森森的眸光由上到下睨着虞北棠,意思十分明顯:兩清了,離我遠點。
虞北棠不恐不怒,仰頭直視他眼睛,嗓音洪亮,“那你給我結賬幹嘛?”
林庭樾别開視線,沒答。
“兇什麼兇?”虞北棠小聲嘀咕,“以為就你會兇?”
林庭樾:“......”
低燒乏力,喉嚨還痛着,林庭樾沒時間與她周旋,收回手臂轉身離開,身後漸漸安靜,沒有跟來的腳步聲。
走了?停在原地?
他回頭,隔着不遠的距離對上一雙俏皮得意的眼睛。
虞北棠勾唇,小跑着追過去,“你回頭看什麼?不放心我?”
林庭樾沒應答。
虞北棠繼續說:“範康說你低燒着還來上班,我不放心。”
林庭樾捂唇咳了聲,一日三次咳嗽藥他按時吃了,可還是咳,早晨咳到淩晨。
虞北棠從包裡拿出瓶止咳藥,“你試試這個,止咳效果很好,我以前咳嗽一吃就好。”
林庭樾頓步,雙眉緊擰,刀刃般鋒利地眸看她,手機打下一行字:【你到底要幹什麼?】
“不幹嘛,”虞北棠可憐巴巴,“我不敢自己回家。”
那怎麼敢自己來?
說過兩清了,還敢來找他,小姑娘真是本領越來越大。
林庭樾闊步向前,走到寬敞的停車處,跨上摩托,雙腿支地,擰動油門,轟鳴聲響起。
虞北棠見人要走,小跑變快跑,“等等我。”
轟鳴聲“嗖”一下使出小巷。
“不懂得憐香惜玉的混蛋,祝你孤老終生。”虞北棠望着空蕩蕩的巷子,氣喘籲籲地詛罵。
她來時滿心算計,沒細想回去的問題,深夜一個人站在無人的小路裡确實害怕,想給表哥陳西平打電話,又擔心陳西平問起為什麼這麼晚不回家,隻能握着手機,壯膽子往外跑。
跑着跑着,身後傳來摩托車引擎聲,她回頭,漆黑的小巷亮起,少年騎着摩托車回來了,車停在她身邊,林庭樾遞過來個新頭盔。
虞北棠接過沒馬上戴,清淩淩的圓眼望着他,“你去......買頭盔了?”
淩晨已經買不到頭盔,林庭樾回員工宿舍取了之前新買的頭盔。
見他默認,虞北棠耷拉的嘴角慢慢揚起弧度,目光落林庭樾頭上,“就買一個?”她把頭盔遞過去,“還是你帶吧。”
林庭樾不接,低頭打字:【你到底走不走?】
“不戴算了。”虞北棠扣緊頭盔,跨坐上摩托,雙手握着後尾架,“走吧。”
回家的路偏遠而僻靜,路面空曠無車,摩托車引擎像新年的爆竹,每過一處留下一串,噼裡啪啦在夜裡響起。
空曠、自由。
虞北棠一時興起,展開手臂,對着空曠的夜叫了聲,“啊!” 擠壓在胸膛的陰霾濁氣一掃而空。
路不遠,轉彎就要到家,她忽然不舍這深夜極速,喊道:“慢一點。”
車速沒慢反快。
知道林庭樾整蠱,她一手握着後尾架,另一手在背後捶他一拳,口中的話沒等喊出來車速又快了。
“咚!”
虞北棠頭盔磕到林庭樾背上,驚恐下,她松開後尾架,雙臂緊緊環住林庭樾腰,安靜了。
月圓夜靜,野風呼嘯。
少年迎着風,微不可察地彎了下唇角,漸漸放慢車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