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拉努斯·卡爾加直到傍晚才回來。他一臉倦容，看上去也比平時更加蒼白，一頭金發被風吹得散亂。

“哦，對了——”他從格拉狄斯手裡接過煉金術教室的鑰匙之後一揮魔杖，一把扶手椅憑空出現在他的辦公桌對面，“你今晚就坐在這裡吧。如果期間有什麼疑問，你盡管提就是。”

格拉狄斯點點頭，鎮定自若地坐下來，挺直腰闆，但卻在暗地裡打定主意：不論發生什麼事，她都不會主動擡頭往對面看的——除非對方有話問她。

即使後來，塞特斯·羅齊爾不請自來，在他對着卡拉努斯·卡爾加一通耳語、而後者又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的時候，她依然穩如泰山地保持着前一秒鐘的姿勢。格拉狄斯甯可給羅齊爾扔到坩埚裡亂涮，也不願意因為一瞬間的松懈而暴露自己的真情實感——她在這一點上有相當的自知之明，閃閃發亮的棕眼眸和經常不由自主地現身的小笑渦都會将她徹徹底底地出賣掉。

當然，在反複思考、權衡了許久以後，她并不奢望他們之間會擦出某種不同尋常的火花，更不會誇大目前這種幾乎算是默認了的友誼——誠然，她對這個最先從她腦海中蹦出來的詞彙感到些許驚訝。不過今晚的他們倒很像兩個萍水相逢的異鄉人，隻是一個簡單的問候、一句真誠的道别，再彼此客套客套——僅此而已。

★

因為麥格教授利用周二上午那節變形課的時間去處理埃裡克·加德納的事了，所以本該到了周五就放假的格拉狄斯又開始忙碌起來。

從不落課的麥格教授在周五下午兩點準時在變形術教室裡現身。她又重新強調起《終極巫師等級考試》的重要性來，試圖讓七年級學生把全部精力集中在明年六月的考試中，更何況目前班上隻有六名學生能順利地将刺猬變成豚鼠——而這六個人中還包括不用對這場大考費心的那四個。

盡管格拉狄斯變出的豚鼠仍然保留着尖尖的小嘴，但是阿莉莎卻将格拉狄斯目前無法得心應手的原因歸結于“意念過于奔逸飄忽”。作為班上最出色的學生之一，麥格教授屢次三番的鼓勵也激勵着阿莉莎成為繼艾爾芙伊德之後的另一位得分手，以便為格蘭芬多掙回近期被扣掉的冤枉分。

“至少——”阿莉莎繼續安慰道，“它看上去比潘西·帕金森那隻‘蒲絨絨形狀的小海參’要好得多——”

格拉狄斯心不在焉地點點頭。不知怎的，她近來在任何一節課上的注意力都不怎麼集中，甚至在麥格教授的課上也是左耳聽、右耳冒。

麥格教授在下課之後突然把傑森叫了去，并且在不過分引起其他同學注意的情況下與後者一同離開了教室。

注意到這一狀況的格拉狄斯好不容易來了點精神頭：她的目光越過正不斷地湧進走廊裡的學生追随他們而去，直到兩人消失在院長辦公室那扇沉重的木門後。格拉狄斯隐約有種說不出的預感：這也許與傑森經常在周末莫名其妙地消失密切相關？

★

晚飯時，她們在大禮堂遇見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他正坐在斯萊特林餐桌桌首，與布雷斯·紮比尼、卡倫·厄克特、克拉圖斯·博伊爾等人興緻勃勃地交談着。不過令格拉狄斯略感驚訝的是，她沒有看見潘西·帕金森，就連德拉科·馬爾福和他的兩個死黨也不在。

“哦，真是‘說梅林，梅林就到’呀！”

見她們走進禮堂，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立刻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艾爾芙伊德微鞠一躬——他的餐巾滑了下來。

“富特文格勒小姐——再次見面，十分榮幸！”

接下來，他又滿心歡喜地表達了自己對明天晚宴的期待。艾爾芙伊德不卑不亢地走到那群人中間，很有禮貌地回應了幾句。希拉·塞爾德維拉坐在外圍，此時正眼巴巴地打量着熱切交談的兩人，看上去不大高興。

當然了，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将于本周六再度以“鼻涕蟲俱樂部”的名義舉辦宴會的事情衆所周知。

希拉·塞爾德維拉一向以自己的高貴出身為榮，而且她自以為很有希望被熱衷于結交與知名人士沾親帶故的學生的魔藥教師相中的。可是現在看來，她的幻想有些不切實際。

第一，她的魔藥成績隻在班裡混了個中不溜的位置；

第二，她長相一般（至少她自認為沒有艾爾芙伊德的相貌出衆），沒什麼才華；

第三（也是最關鍵的一點），她家目前在魔法界最有名望的巫師——她的伯祖父厄帕烏斯·塞爾德維拉——根本不入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法眼。

據說，厄帕烏斯·塞爾德維拉這位德高望重的威森加摩成員一直與他的表外甥、現任魔法部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麻瓜出身登記委員會副主任兼神秘人的得力助手庫爾本·亞克斯利（1）狼狽為奸。還有一條已經傳遍巫師界各個犄角旮旯的消息稱：當食死徒在一個多月前裡應外合一舉端掉以魯弗斯·斯克林傑為首的魔法部時，他也盡了自己的綿薄之力。

★

周六大清早吃過早飯，格拉狄斯本想回到公共休息室裡自習的，可是那裡已經提前被五年級的同學們占領了。

在這樣陰冷、潮濕的天氣裡，誰也不願意到供暖并不充足的大教室去。可是格拉狄斯既不想像奈莉和阿莉莎那樣，到了周末便安安心心地窩在宿舍裡休息，也不打算學艾爾芙伊德，一邊聽阿莉莎聊劇本的事、一邊趴在大床上看書、複習——格拉狄斯自覺沒有那麼強的定力。

于是，她頗為無奈地抖了抖長袍下擺，重新披上了鬥篷。室外那股混雜着塵土味的潮氣似乎已經完全浸透了衣服，濕冷得令人難以忍受。不過在這種環境下耗了整整一個月，不發黴才是怪事。要是再不出太陽，她都可以到荷蘭人的幽靈船上當雇員了。最後，她隻好抱着圖書館有足夠空位的期望鑽出肖像洞口。

格拉狄斯剛和胖夫人道了别，又跟金妮撞了個滿懷。

說實話，格拉狄斯現在已經不抱任何期望了。其實她和金妮往常見面時也比較平淡，第一句話總要問個好、寒暄一番，第二句卻總是扯到魁地奇——談到魁地奇呢，就免不了提起阿萊克托·卡羅，而這位小閻羅從未放棄過拿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當要挾的打算。

因此，再次聽到金妮重複了不下幾十遍的“審核仍未通過”時，格拉狄斯已經麻木到連個“哦”的聲音都發不出來了，甚至連張張嘴都會覺得下巴脫了臼。而金妮——

“你好，格拉狄斯！”——“審核仍未通過！”——“再見——”

每每此時，阿莉莎都會信心滿滿地站出來安慰格拉狄斯。而這次她得知這個消息後竟然興奮地捶起了格拉狄斯的肩頭。

“太棒了！魁地奇揭幕賽不就在十一月的第三個周末嘛！——格蘭芬多對斯萊特林——先前總說什麼‘遙遙無期’——哎，現在就很快啦——”

格拉狄斯哭笑不得。盡管不是真心想笑，但她最終還是笑着緊緊地擁抱了阿莉莎一下。然而，現實猶如一道加強版的“速速禁锢”，容不得她擅自做出什麼違抗的舉動——就算想做也做不成呀！

艾爾芙伊德與她對視一眼，格拉狄斯知道她又跟自己想到一塊了。就算是世界上最好的球員，不天天練習的話，水平下降是遲早的事，更不用說像他們這樣成天關在屋子裡，肌肉都跟着松弛下來。而斯萊特林在兩周前就已經恢複了訓練，這是格蘭芬多們沒法比的——他們自從重新組隊之後就再沒碰過掃帚。

倘若阿萊克托·卡羅真的願意陪他們熬到最後（他們不是沒有考慮過這種可能性）、讓他們這“七散客”不經訓練就上場比賽的話，那還不如直接把他們變成遊走球丢進賽場呢！說不定能撞個大運，打下場上所有的斯萊特林隊員。

★

格拉狄斯坐在霍拉斯·斯拉格霍恩的晚宴上仍然在專心緻志地想這件事，在想這件事的時候目光依次掠過克拉圖斯·博伊爾、卡倫·厄克特和布雷斯·紮比尼，并且不無意外地收到了後者高傲的回視……倘若繼續看下去，她就會與卡拉努斯·卡爾加四目相對——對方的位置十分不巧的位于她的正對面。

這要是放在兩周前，格拉狄斯怎麼也不會想到“鼻涕蟲俱樂部”竟會成為她整整一周的盼頭。

可是随着新鮮感逐漸消退，尴尬地坐在那裡看着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興高采烈地将上次聚會的訪談環節重新搬給兩位特别來賓時仍是一種煎熬。好在蜂蜜公爵的老闆和老闆娘——安布羅修和艾比嘉爾·弗魯姆——都很讨人喜歡，而且他們為在座的每一位同學準備了店裡特别定制的禮品，包裝帶解開時還會傳出百靈鳥的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