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格拉狄斯和艾爾芙伊德走進煉金術教室時,卻被吓了一大跳!——她們險些以為自己在趕來的路上被人施了混淆咒,弄錯了方向。
“安靜。”
西弗勒斯·斯内普說話時的語氣就像在主持一場莊嚴的葬禮。再加上他将所有窗戶上的黑色遮光布都放了下來,教室一下子比平時多了些陰森的寒意。
格拉狄斯悄咪咪地與艾爾芙伊德對視一眼。兩人默默地在心裡打了個問号,表情倒沒有絲毫波動。
斯内普早已輕而易舉地讀懂了台下衆人的各類心思,嘴角輕蔑地一撇——
“你們敬愛的卡爾加教授身體狀況欠佳,因此委托我為你們上這節課。不過——”
斯内普似是輕描淡寫,但卻故意拖着尾音,讓大家好好回味一番才作罷。
“别擔心。要不了多久,你們又會見到一個安然無恙的他。”
格拉狄斯這才意識到,她的确又有好幾天沒見着卡拉努斯·卡爾加了……但她此刻沒有多餘的時間和精力分給這些雜七雜八的想法。
斯内普不再理會各式各樣探究的目光,兀自抱起雙臂,站在講台前。
“那麼,誰來告訴我,‘無法被偵測的毒藥’(1)究竟為何‘無法被偵測’?”
一隻白皙的小手舉在半空——斯内普微微一揚下巴——
“可是斯内普教授——”希拉·塞爾德維拉坐直了身體,但所答非所問,“我們上回學的是‘耶夢加得’、‘阿波菲斯’、‘烏洛波洛斯’和——”
斯内普不動聲色地觀察着希拉——話沒說完,後者就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聲音不自覺地低了下去。
其實大家心裡也挺納悶。雖說“魔藥大師”的名頭如雷貫耳,但斯内普總不至于把所有課程都弄成他心心念念的魔藥學吧。不過現在學期過半,他們還沒有正式開始煉金實驗。
“各位有何高見?”斯内普悠然自得地環顧整間教室,眉峰一挑——希拉知趣地縮回椅子裡,“在下洗耳恭聽。”
全班鴉雀無聲。他們似乎都心有靈犀地不願在這個時候打破沉默。而格拉狄斯根本就沒想過要在斯内普的課上開口。
“天哪。”斯内普故作驚訝地評論道,“堂堂霍格沃茨七年級——号稱魔法知識儲備最為豐富的一群學生——竟然不知道‘煉金’與‘毒’之間的微妙關系?”
說罷,斯内普轉身用魔杖敲了敲黑闆——白色幕布“嘩啦”一聲垂在眼前——再一揮手——上面浮現出半打圖片來。
位于正中央的那幅圖片展示的是一瓶散發出綠色熒光的魔藥(格拉狄斯不大舒服地想起萬聖節擺在斯萊特林餐桌上的那款雞尾酒)。瓶塞很像一個布滿裂紋的骷髅頭,一圈細金屬緊緊地勒住瓶頸,金屬末端做成了一雙利爪,其中一隻剛好将尖指按進頭骨碎裂的縫隙中。
左上圖中的魔藥似乎仍然在起反應,瓶口聚集的亮紫色氣體已将軟木塞腐蝕殆盡,逸出的部分在半空羽化成一個個霧氣蒙蒙的骷髅;
右上六棱瓶中的透明珊瑚色液體不知浸泡的是什麼生物——它如同活物一般在裡面不停地一沉一浮;
位于左下方的魔藥呈現出絢麗的檸檬黃,瓶托是一條如尼紋蛇,它左側的腦袋正作勢咬開瓶塞。
最後那個曲頸瓶乍看上去倒是十分無害,但在格拉狄斯定睛注視時,一個模糊的、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面孔逐漸在雪青色濁液中成形,朝她讪然一笑之後就消失了。
“如同各位所見——”斯内普終于打破了教室裡令人揪心的沉默,“毒藥種類繁雜,制造方法不可勝舉。例如,用含有劇毒的植物萃取——”他每說一句,魔杖的光便打在幕布相應的位置上,“模拟家用香薰煉制有毒氣體——借助有毒動物——配合解藥使用的毒藥,以及——同時利用毒物和詛咒。”
斯内普在過道裡走來走去,長袍的黑色下擺拖在身後,在他們身旁經過時帶起一陣冷風。
“當然,毒藥對人體的危害程度與毒性強弱及攝入量息息相關。很少有巫師愚蠢到讓被害人直接喝下毒藥,而是大多通過食物、飲料乃至其他一些生活中常見的物質作為媒介來實現其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麼教授——”希拉·塞爾德維拉又怯生生地開口,顫抖的小手指着幕布上那些看着就讓人打怵的魔藥,“它們真的存在嗎?”
帕德瑪·佩蒂爾和安東尼·戈德斯坦不安地看了希拉一眼。坐在她身後記筆記的西奧多·諾特也停了下來,眉頭緊皺。
“技藝高超的巫師可以将毒藥弄得異常‘無害’。”斯内普不懷好意地一抿薄嘴唇,“換句話說,他們有能力控制甚至僞造被害人的死亡原因,扭曲事實真相、令調查變得難以進行——”
“總而言之,‘煉金’遠非兒戲,其中間産物繁複多樣且不少富含毒素。因此——”斯内普已經走回講台,擡高了聲調,“你們在應對過程中須萬分謹慎、保持必要的警惕,配制解毒劑時更要膽大、靈活、不落窠臼。”
大概覺得他們今天的表現差勁得不像話,斯内普在下課鈴響之後給他們留了這門課迄今為止最繁重的一次作業。
“不少于一英尺。”斯内普在一片愁雲慘霧中得意地宣布,“我相信,卡爾加教授會非常樂意拜讀各位的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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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古咒課的任務也不輕松。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在上了半節課的理論之後,将他們帶到了寒冬臘月的場地上。
他們一行人正站在黑湖邊,望着威爾克斯用咒語破開封凍的湖面。希拉·塞爾德維拉拽起鬥篷、将自己緊緊地裹在裡面之後,又往潘西和達芙妮身邊湊了湊。
接下來,威爾克斯為他們演示了剛才講的那套水系防禦魔法:右手魔杖輕揚,左手攤開——一道清洌的水流被召喚至眼前,然後又聽話地凝成一團,浮于左掌之上——再一揮魔杖,水球随即鋪開一面一人高的水幕——最後再将它的力量釋放出去。
看威爾克斯做得輕松,大家親自上手時卻差強人意。格拉狄斯試了幾次之後,手心裡濕冷濕冷的;納威左邊的袖子全濕了。克拉布用力過猛,直接将站在一旁的高爾潑了個透。
而威爾克斯的标準是:“滴水不漏”。
等他們重新回到溫暖如春的室内、烘幹了袍子,窗外暮色正濃。
多虧了維克多教授的批條,格拉狄斯在晚飯後又随艾爾芙伊德去了圖書館禁書區。她們一路仍然在低聲探讨,斯内普在這個節骨眼上講無法被偵測到的毒藥究竟有何用意。
另外,關于塞爾溫中毒一事,她們想到了一種更可怕的可能性。
兩小時後,當她們各自抱着一摞沉重的書走進公共休息室時,格拉狄斯心裡仍然忽上忽下的。在得到更多的信息之後,不安之感并沒有随之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仿佛喉嚨裡不知什麼時候噎了一小截碎魚骨,連喝白水都難以下咽。
艾爾芙伊德習慣不受打擾地窩在宿舍讀書。格拉狄斯提前跟她道了晚安,自己則繼續留在公共休息室——她自覺沒有艾爾芙伊德的那份定力,而且相比宿舍裡舒适的床鋪和扶手椅,這裡至少有能讓她收心的課桌椅。
《諸病源候論》、《強力藥劑》、《以毒攻毒大全》、《毒藥種類及毒性級别劃分》……全部攤開在眼前。但不知怎的,她很難将注意力集中在書本上,就連思考問題時也東一下、西一下的。格拉狄斯甚至懷疑,她那時從掃帚上掉下來是不是腦袋率先着了地,所以現在想起什麼事來都是亂糟糟的。
眼皮不由自主地耷拉下來……格拉狄斯就這麼披着毛披肩、側身歪在桌面上,提前進入了夢鄉。
但她感到自己仍然醒着,在噩夢颠倒的世界中穿行。
眼前浮現出一片渾濁的淡雪青色——乳濁液咕噜咕噜地凝成一張面孔,跟她臉對着臉,瞳孔對瞳孔——它一會兒變成卡拉努斯·卡爾加,一會兒又變成西弗勒斯·斯内普——每次都笑得格外可怖。
然後是“攝魂怪”,但那張沒有五官的面孔又不知被誰揉了揉,轉而冒出一對詭異的異色瞳——
是那隻黑貓——可它今晚的樣貌與她印象中的完全不同。
黑貓不再是小小的一團,而是體型被放大了好多倍——就像一隻狗熊,身上的毛黑得發亮,根根直豎——她轉身想逃,卻發現它已經死死地扣住了她的雙腳——
地面忽地一陷!
眼前不知是水做的岩漿,還是流動的火焰——她大頭沖下,熾熱的氣息瞬間将整個人吞了過去——
她一個激靈,猛然驚醒!
她依然安穩地伏在書桌上。低頭一看,不過淩晨三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