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擾了——麥格教授要我把這個交給弗立維教授，但——”

話說一半，格拉狄斯猛地頓住了。她面前站着的哪裡是什麼“不認識的斯萊特林男生”，而是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

兩人一眼不眨地對視良久，似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她還在詫異對方為何沒事穿回了校袍，威爾克斯已經從她手中抽走了星星，模棱兩可地應了句——

“我知道了。”

他率先移開目光，重又轉過身、将樹頂星安了上去，然後繼續忙活手頭的工作。

她——眼睛同樣不眨一下——飛速退出了禮堂。

溜之大吉。

★

回到公共休息室之後，格拉狄斯把剛才的經曆跟三位死黨一說，她們也快驚掉了下巴。但轉念一想，威爾克斯在萬聖節公演那天的裝扮也完全叫人認不出，她們理應對此有所準備。

“他和羅齊爾的招數都有些出其不意的。再加上明晚斯内普也在，他們肯定也留有後手——”阿莉莎對她說，“我們必須保持警惕。”

格拉狄斯點點頭。順利脫身之後，她沒有生出任何轉危為安後的感激來，心底反倒多了些異樣之感。

剛才，大理石樓梯前的布告欄上貼出了一張新告示：明晚除了聚餐之外，還有一場小型舞會——主要由霍拉斯·斯拉格霍恩贊助且無化裝部分，留下的同學自願參加。

“哦，還有——關于團聚的事，傑森說他也願意參加。”阿莉莎就剛才的話題繼續說了下去，“但要是放在明天下午的話，時間的确有點緊。”

“他們之前還說什麼‘不舉辦大型演出’，單是這三天的活動就蠻多的。”奈莉舒舒服服地陷在扶手椅中，挨個看着她們，“聽說‘魅力俱樂部’明天也要弄一個小聚會。”

“那改在除夕夜呢？——應該不會跟其他社團撞車。還有就是——地點？”

“二樓東側的露台如何？”奈莉建議道，“地方寬敞而且正對庭院，沒有皮皮鬼、還離麥格教授的辦公室不遠。”

“我覺得太棒了！”艾爾芙伊德滿是期待地看着格拉狄斯，“一起去嘛！”

格拉狄斯一時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來。可她隐約覺得——盡管她們四個一度乖覺、格蘭芬多學院的搗蛋天王們也都回家過節了，這次不論大事小事，都應盡可能低調才是。

更何況食死徒掌權早就成了既定事實。

眼前的獨木橋上兇險遍布，水下也全是奪人命的暗礁，他們一步一個腳印地往前走還嫌不夠呢。雖說她生來就不是那種愛做出格事的人，但是哪怕校長、院長次次都在場也難保不會出現意料之外的岔子。

此次換院長們打頭、斯内普一黨殿後，她們更不能掉以輕心。

★

聖誕夜。

大禮堂的裝飾煥然一新，與昨日又是不同光景。

格拉狄斯、艾爾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來時隻作平常打扮、穿着簡單得體的民族服裝——她們也不願太出挑。

學院長桌換成了四張大圓桌，環繞着高台依次排開。桌上擺着微型聖誕樹、馴鹿燈和小雪人香薰蠟燭——它們頭戴聖誕帽，點着大紅色圓鼻頭，一邊一個紅臉蛋，眼睛是兩個小黑洞。

她們在衆人的贊歎聲中往裡走。

眼前那個巨大的舞池仿佛用融化的金子鋪就而成。從天頂打下來的八道光兩兩相對，光線都集中在舞池中央。水晶吊燈的流蘇也像是冰做的，環繞舞池半周後剛好垂在觀衆席上空，在燈光的映照下如飄飖仙袂一般——舉目四望，一朵晶瑩剔透的雪絨花赫然出現在眼前。天空之上，似乎也有萬般仙境。

在舞池的另一側，菲利烏斯·弗立維已經率“青蛙合唱團”登場亮相。今晚擔任總指揮的弗立維教授身着藍色燕尾服，搭配同款領結，儀容非凡。

他身後是六名西裝革履、肩上卧着可愛蟾蜍的少年：從安東尼·戈德斯坦、泰瑞·布特、傑奎琳·費蒂斯等三名拉文克勞、赫奇帕奇學院的埃莉諾·布蘭斯通、再到菲利普·裡佐和另外一名格蘭芬多女生——格拉狄斯清楚地記得她叫維基·弗羅比舍，她今年順利當選“魅力俱樂部”的部長，而且魁地奇球隊納新那晚她也在場。

西弗勒斯·斯内普也到了。他帶着“左膀右臂”卡羅兄妹與霍拉斯·斯拉格霍恩在同一桌落座。圍坐在他們身邊的全部是斯萊特林學院的學生。

等人都到的差不多了，今晚做東的兩位巫師一齊緻謝，斯内普寥寥幾語就當是開場。

麥格教授、斯普勞特教授與另外五位教工（奧羅拉·辛尼斯塔、塞蒂瑪·維克多、芭絲茜達·芭布玲、霍琦夫人和龐弗雷夫人）坐在緊裡邊的圓桌旁，餘下的空位都被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學院的同學占了。平斯夫人與阿格斯·費爾奇正站在雙開門後密切交談——兩人均身着式樣古樸的禮服長袍，神情有些拘束。

環顧禮堂整整一周之後，格拉狄斯不知羅齊爾和威爾克斯人在何處，海格和特裡勞妮教授好像也沒來……除此之外，卡拉努斯·卡爾加似乎也不在。

在任何場合都會盛裝出席的芙洛拉·菲爾莫與瑞娅·莉珊德拉度緊挨着阿莉莎坐下。奈莉、艾爾芙伊德和格拉狄斯依次坐在阿莉莎的另一側。芙洛拉興緻頗高地給她們講了自己剛從圖書館看來的“融鉛占蔔”——她們當然曉得！為了祈福好運，這是她們那兒非常時興的一項娛樂活動。

雖然她們并未對此表現出太大的興趣，但芙洛拉執意要為她們四個蔔一蔔。于是，格拉狄斯收到一隻翅膀皺皺的、看似營養不良的蝴蝶；阿莉莎的很像一隻傑克羅素梗犬；艾爾芙伊德手氣極佳地融到了一朵幸運菇；奈莉的……她們換了無數個方向嘗試辨認上面的圖案，最後不得不承認那其實是一隻聖誕烤鵝——就跟突然出現在她們面前的那隻一模一樣！

台上幾曲完了，六位同學依次退場。弗立維教授給一組樂器施了魔法，好讓它們繼續為這場盛宴添些别樣的調料。

熱紅酒和蛋奶酒一杯接一杯……豬排、牛排、羊排、烤馬鈴薯、煮馬鈴薯堆成了小山，蔬菜沙拉配馬蘇裡拉幹酪球、美味的火雞三明治、聖誕火腿和烤香腸一盤挨一盤……再往前是裝在白瓷碟中的肉鹵、芥末、番茄醬、楓糖漿和各種口味的水果沙司——

衆人大快朵頤！

正餐過後還有姜餅、酒浸果醬布丁、雪絨芝士、杯子蛋糕和聖誕雪人棉花糖……格拉狄斯甚至覺得這頓飯比開學晚宴還要豐盛。

酒足飯飽之後，一些同學在麥格教授和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帶領下步入舞池。芙洛拉和瑞娅為了保持身材幾乎沒怎麼動叉子，随後就跟着她們的學長安東尼·戈德斯坦和泰瑞·布特去跳舞了。菲利普·裡佐邀請了同年級的拉文克勞級長傑奎琳·費蒂斯。

格拉狄斯一邊望着舞池裡的人群，一邊等候去了盥洗室的同伴。

不多時，一道影子黑黢黢地打在眼前雪白的桌布上——她一激靈，直接從座位上跳了起來，手指早已捏住杖頭将魔杖抽出一半——

西弗勒斯·斯内普剛好經過她們的餐桌，正準備離開禮堂——四目相對時，深不見底的黑眼睛危險地眯縫起來。

“舒倫博格小姐——？”

斯内普的穿着打扮一如往常：油膩膩的披肩長發、寬大的黑色長袍和尖頭靴，遠看是一位黑風戰士，近看很像某部麻瓜諜戰片裡的男主角。

“先生。”

格拉狄斯裝作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事情才有了剛才的反應似的，平靜地回複一句，也當是問候。

“祝你們幾位玩得盡興。”斯内普掃了眼她身旁的空位，懶洋洋地說，“等開學之後就老老實實地做功課，聽教師們的話、遵守校規校紀——”

“這不需要我說得更明白了吧？”

……更明白……

這是……又怎麼了？

現場的樂聲陡然降低，就好像她忽然得了傳導性耳聾似的，與周遭無關的幻象蠢蠢欲動。

……明白了……

……白了吧……

盡管斯内普就在眼前，但他的後半段話音變得斷斷續續的——仿佛被人一下子掐斷了一般，從非常遙遠的地方傳來——随即又被某個東西蓋過去了。

這時，一個比樂聲還要美妙的聲音開始說話了——雖然那話音聽上去比任何旋律都要動聽，但她現在根本不想聽。

對！不想——

然而，這陣怪異的感覺持續的時間不足兩秒，随後便煙消雲散了。

樂聲與說話聲重新回到耳畔。格拉狄斯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清晰地察覺到了這中間的奇詭之處，但她并沒有表現出來。

再度轉眼時，正好撞上兩道探究般的目光——等她回話的斯内普有些異樣地揚起眉毛。

“是，先生。”格拉狄斯答得言簡意赅。

看到斯内普還算滿意地點點頭，她暗自松了口氣。在他離開之前，隧道般漆黑的眸子突然移向她身後的某處——

這個小動作被她捕捉得一清二楚——她一回身就與一雙似乎注視了他們很久的淺色眼睛對上了。

卡拉努斯·卡爾加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落滿霜雪的大聖誕樹旁。

就在格拉狄斯略微定神的空當，他已經大步朝這邊走來，淺灰色禮服長袍的下擺一路繞着腳踝。當他們之間相距不過半米時，他略一欠身，朝她伸出一隻修長、蔥白般的手。

“不知舒倫博格小姐是否願意賞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