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來。
氣溫持續回暖,冰層脫岸——片片浮冰在陽光的照耀下呈現出亮晶晶的奶黃色,黑湖沿岸的積雪也逐漸融化,庭院裡新栽的木芙蓉發了嫩芽……萌動的春意愈發迫不及待了。
然而,早春的日光總是可貴而纖薄。提早享受一天最美好時光的同學們已經來到了禮堂——也許僅僅為了避開斯内普一黨往常的用餐時間罷了。
“哦?哦,就是我家那位至今仍然賴在魔法部當釘子戶的——”金妮對德米爾紮耳語,“了不起的‘韋瑟比’?其實我們打算——”
格拉狄斯把頭往德米爾紮那側偏了偏,才聽清楚金妮後面的話。
“再空投一袋龍糞過去!”
“可是之前那些沒有被魔法部攔截嗎?”德米爾紮不無擔憂地問。
“不會的。”金妮頗為自信地回答,“那可是人家千辛萬苦繞了半個地球才呈給堂堂部長助理大人的‘黃金肥樣品’——”
格拉狄斯伸手去夠胡椒瓶時發現艾德裡安·帕内爾也在聚精會神地聽她們講話。
“……不知道羅齊爾接下來會做什麼。”艾爾芙伊德把上節符咒課的經曆講給了阿莉莎和奈莉,“事情指定不會按照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就是了。畢竟阿米庫斯·卡羅已經開了頭……”
“瞧……”
四周的說話聲陡然降低——同樣提早來用餐的食死徒們肅穆有序地穿過雙開門、往禮堂的高台上走。在與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低聲交談的過程中,塞特斯·羅齊爾臉上得意洋洋的神情有增無減;走在後面的卡羅兄妹也在竊竊私語,但戾氣深重的面色裡摻着某種不詳的陰郁。
等格拉狄斯從他們身上移開目光,這才注意到教工席上的燭台全都變了樣——就在她觀察的片刻,燭台下的銀蛇換了一種盤繞方式,示威一般朝格蘭芬多們龇出明晃晃的長牙。
禮堂裡剩下的同學三下五除二地用完了餐、慌不擇路地擡屁股走人。
至于“黑魔法防禦術”徹底被改造成“黑魔法”的後續——
卡羅們是非常好的範例。他們背後的勢力正期望着此“優良傳統”能一代代傳下去。
阿米庫斯和阿萊克托一度認為,“鄧老頭”宣傳的那些防禦術比他嘴裡那兩百加隆一顆的小金牙還要掉價——可不是麼,鄧布利多正像個碎瓷娃娃一樣繼續在黑湖邊的亂草堆裡苟且,再怎樣也不可能一口一個“阿米庫斯”、“阿萊克托”地對兄妹倆教學上的“豐功偉績”評頭論足了。
“你們都給我記住:隻有強勁有力的進攻才是最好的防禦!”
前腳剛進教室,阿米庫斯·卡羅宣布将在接下來的一個月裡訓練大家掌握一些冷門、但威力十足的咒語。
“它們會對你們個人決鬥風格的形成大有裨益——這将是每個人的‘必備技能’!”阿米庫斯·卡羅自視甚高地摸了摸淺胡茬的下巴,“你們必須學會——在開局三分鐘之内拿下對手!”
話音剛落,他面前的講台突然被裹在了一團不祥的青黑色煙霧之中——
夾雜在狂妄大笑之中的是一陣令人發昏的“咔咔咔”——仿佛無數隻黑色火蠹蟲正融煙而生,從四面八方順着木頭纖維不斷啃噬、穿掘、鈎挖——不多時,木結構就被它們蛀蝕殆盡,隻慘兮兮地留了一副搖搖欲墜的空骨架。
“給你們寬限到月末——這不過分吧?哈!”
在座的許多同學已經意識到這次的“魔火”與他們以往所見的又截然不同——黑魔法中的火,自然不可能随意被諸如“清水如泉”之類的日常咒語熄滅,而是必須掌握該咒語的“解咒”才可以。
身為“教師”,阿米庫斯·卡羅不是不知道這一點。強如鄧老頭,他也沒法對付所有威力強大的黑魔咒語不是?
“我怎麼覺得,他好像沒收幹淨呢……”
“哎,快别說了!怪惡心的——”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覺得這一次次黑魔法示範有多驚悚。同學們的驚慌失措反倒激發了某些人繼續在他們當中散播更深刻恐懼的欲望。
“嘿,看了渾身起雞皮疙瘩?好樣的!下回咱非叫他們拉一褲兜子的——”
短短半個鐘頭,阿米庫斯·卡羅和他的“必殺技”已經從三樓走廊盡頭的镂空花瓶、透過窗棂、又越過石橋和中庭一直傳上了北塔頂樓。
不過,西比爾·特裡勞妮此時并沒有待在自己的房間裡。
自從去年萬聖節之後,這種情況就一直持續着。西比爾自己有時也覺得奇怪。現在城堡裡到處都是那“魔頭”的支持者,自己身為麻瓜和巫師的混血兒生來是他們的眼中釘……但這不是整日宅在自己的小世界、喝着雪莉酒醉生夢死的絕佳理由。
不少人都在講,最強有力的庇護者都死了,“大難不死的男孩”離完蛋不遠了……西比爾不知道哈利·波特如今到底是生是死。于她而言,摸爬滾打的這些年……阿不思·鄧布利多是她唯一的庇護者——是他給她提供了工作和住所,不說過上有多富裕的生活,但足以擁有果腹之樂……
西比爾裹緊了格外厚重的披肩,在空無一人的狹窄走廊裡不出聲地快步走着。雖然她最熟悉的區域是北塔,可畢竟在霍格沃茨生活了這麼多年,她也摸索到了城堡的其他一些秘密……她不再擔心無處處理那些雪莉酒瓶。
她隻是……忍不住想做點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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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最近一節的古咒課上,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繼續訓練大家對抗突如其來的、不友好的魔法攻擊。
在威爾克斯的授意下,今天的教室比以往更像人迹罕至的角鬥場,僻靜、陰暗,每一處角落都掩藏着未知的兇險……等待入場的幾名同學以很不舒服的姿勢抱着雙臂,要麼就像沒頭蒼蠅似地胡亂踱着步子。
相比格拉狄斯和納威在上周受到的“禮遇”,威爾克斯面對斯萊特林學生時的态度明顯要柔和許多。
“下次使用無聲咒時,你的内心必須更加堅決一些——塞爾德維拉小姐,這樣咒語出得才穩。”威爾克斯指導過希拉之後,重新走回空地中央,“到你了,諾特先生——”
西奧多·諾特剛舉起魔杖,阻攔外忽然爆出一聲巨響!
不知文森特·克拉布用了什麼招數,一團火球——格拉狄斯覺得它仿佛是一顆碩大的骷髅頭,正陰恻恻地咧開大嘴——直奔格蘭芬多隊伍所在的方位一股腦地撲了上去!
同學們失聲尖叫,達芙妮·格林格拉斯當即用手捂住了眼睛。
盡管格蘭芬多這邊被忒了個措手不及,但幸好有五個人同時甩出了魔咒——
一座巨大的半球狀天幕凜然成形,将所有的格蘭芬多同學籠罩其中——短短的一瞬間,無數冰晶雪片橫棱交錯,“淩淩”一陣亂響,冷光浩然!
火骷髅當下圍着防護罩一通亂咬——最外層汽化時不斷發出“嘶嘶”聲——與此同時,裡面的人不斷為防護罩加厚、降溫,另有幾人試圖将火骷髅打回原形——可是這還沒完!火骷髅變得更加狂怒,發狠地“滋溜”舔舐着——火舌紛紛散開,想要找到一處疏漏一擊戳破冰幕,就像一群緻命的毒蛇準備伺機鑽入獵物頭部——
格蘭芬多們自然沒辦法一直硬撐着。其他兩個學院的同學嘗試引開火骷髅的進攻,但效果适得其反——火球中心膨脹得越來越厲害,如風的火焰四下飛舞,就連威爾克斯的魔法阻攔也在這陣炙烤下開始慢慢流動——
“轟隆”!一條冰蛇破空而出!
隻一眨眼的工夫,冰蛇已經徑直穿透阻攔,用鋒利的長牙将比自己頭顱大好幾倍的火骷髅穿了個透!
在冰蛇的迅猛攻擊下,火焰不甘地抖動着,似是在做垂死掙紮——“呼蹋蹋”!火骷髅震顫着變形,決意要在被徹底吞噬之前反攻一擊——然而,突然從冰蛇背部伸出的兩顆新蛇頭——一左一右——瞬間将顱骨搗了個七零八碎!蛇身一挺,長尾奮力一卷——
緊接着刺穿耳膜的一聲“嚓”!——流動的火焰四處飛濺!熾熱火光自大蛇下颚流淌而出,灼灼似血!
頃刻間,“冰蛇”——仿佛吸收了火元素的能量——從信子、瞳孔到鱗片迅速由冰藍轉成金紅——火蛇再度張開巨口,徑直沖向格蘭芬多們護身的法寶——
又是一聲“轟隆”!
圍觀的同學們目不暇接——在冰罩支離破碎的同時,“冰蛇”如夢一般化作一片片閃爍的冰晶慢慢消失在衆人眼中。
塵埃散去,教室裡滿是驚呼。
冰蛇落處,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幾乎以幻影移形的速度出現在此時東倒西歪的格蘭芬多們面前——一低頭,盯着自己的一圈小眼神噴射着各式各樣的憤怒——
嗯,都活着。
冰塵之中,格拉狄斯高舉着魔杖,杖尖早已堅定地對準了威爾克斯的心髒——如果他們當中任何人有個三長兩短,她沖動地想,她都會讓他有來無回!
但下一秒鐘,威爾克斯已冷着臉轉身去處理肇事的學生了。
“斯萊特林扣十分——”
“這——?!”克拉布震驚地與高爾對視一眼,眼珠子差點掉出來,“教授——”
“住口。”威爾克斯聲音裡的溫度已經低到不能再低,“誰也沒有權利在我的課堂上肆意幹擾我的教學工作——”
“斯萊特林也不例外。”
抗議聲頃刻消失。畢竟誰也不會蠢到當着此時強壓着暴怒的食死徒的面兒舉起魔杖來——或許地上那堆兒一直不肯放下手裡小木棍的格蘭芬多除外?
克拉布一聲不響地走開,沉默的線條下積着無法溢出的滿腔憤恨。
教室很快又恢複了原樣。但同學們仍然心有餘悸,周圍充斥着焦糊和冷氣。
帕瓦蒂拿魔杖的手被熏得發黑,她拉着拉文德在座位上坐下來的時候眼眶都紅了……格蘭芬多的其他同學也好不到哪兒去。傑森和西莫顯得異常狼狽,兩人的頭發都亂糟糟的;納威在一旁筆直地坐着,卻罕見地沉默着。
經曆了冰火兩重天,格拉狄斯完全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捺住性子熬到下課鈴響的,各種各樣慘烈的畫面無法控制一般持續不斷地劃過腦海,仿佛要磨爛她的視網膜……過了好一會兒,她才意識到自己的雙眼确是被那魔火灼了。
“斯萊特林學院——”威爾克斯破天荒地一指,“留下。”
其他同學一離開教室就炸開了鍋。
漢娜·艾博:“他們的手段如此歹毒,我們決不能坐以待斃!”
邁克爾·科納:“說得對!今天是格蘭芬多,下次沒準就輪到我們——”
帕德瑪·佩蒂爾:“人沒事就好——”
西莫·爆破小王子·菲尼甘:“還有救嗎?霍格沃茨已經徹底淪為了一所黑魔法學校——”
“黑魔法?”艾爾芙伊德的表情異常嚴肅,“那可是‘厲火’!——是普通火相魔法望塵莫及的邪惡變體。”
“這個我聽我母親講起過。問題是,”厄尼·麥克米蘭說着皺起了眉頭,“當今世上會用‘厲火’的巫師屈指可數,怎麼被克拉布給學去了?”
“很明顯啊——”泰瑞·布特回答,“他爹就是這副德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