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蘭芬多的高年級同學主動接下了照顧“蔫翼”的任務,他們輪班倒,喂它老鼠和貂。至于海格的菜地……由于它們是被黑魔法燒毀的,土壤結構被徹底破壞——斯普勞特教授已就此事打了報告。
格拉狄斯伸手抹了把窗戶,看到的依舊是焦黑的廢土和毫無生氣的煙囪……不知道海格和格洛普現在到底在哪裡,以及是否一切安好。
上周六的比賽,格蘭芬多憑借艾爾芙伊德抓住金色飛賊以十分優勢險勝。但這結果無法讓人滿意,對家更是覺得他們挺進決賽全靠運氣。下個月,格蘭芬多還要在這殘兵散卒的狀态下迎戰士氣正盛的斯萊特林。
“呦,我說亨德裡克少爺呀!才過了個節,您是不是把打斯卡特牌的技術也丢了?”
符咒課上,塞特斯·羅齊爾繼續跟他們陰陽怪氣。
“還有親愛的戈總——戈德斯坦先生!下次參加派對的時候别把魔杖擱在漏了的後褲兜,不然所有人都得請您高擡貴手——”
他不僅明裡暗裡譏笑他們參加反抗行動,而且在他眼中,同學們的表現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糟糕——西奧多·諾特又是例外。
“要是博恩斯小姐和舒倫博格小姐再掉鍊子,我可沒臉出這個門——”羅齊爾低聲挖苦道,“說是您二位的恩師呢。”
格拉狄斯當然知道為什麼。她們幸運生還,倒成了他的心頭大患。但換個角度,難道有誰願意說,教自己的竟是羅齊爾家那臭名昭著的少莊主?
“家庭作業:分析失敗原因、詳述改進方案——下周一:面交。”
下課鈴響之後,格拉狄斯和艾爾芙伊德抄近道避開那些嚷嚷着要搜身搜包的調查行動組成員往樓下走……陰沉的天色攏着潮氣,溫度似乎又回到了年初。
她們在通往庭院的台階前見到了費倫澤。
“幸會——”
他們互道了日安。院子裡,正值斜風細雨。等待上課的同學們陸陸續續地在教室門口排起了隊。
格拉狄斯有些好奇。費倫澤通曉蔔筮之術,沒準能預見到海格和格洛普的動向。
“虎口脫險,自然是好。然而,一場更大的沖突正在醞釀中……”費倫澤仰頭望着雨氣迷蒙的天空,似是喃喃自語,“天意不可違。這是定數——”
“可是——如果人有強烈意願去改變并在當下做出努力,上天也會動容吧!”艾爾芙伊德忍不住反駁。
“要是什麼都不做,隻聽天由命,恐怕現有的也會失去。”
“話是沒錯。”費倫澤轉頭看着艾爾芙伊德,不予否認,“但人類必須明白,‘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她們對視一眼。格拉狄斯說不出,這句話到底在隐喻什麼。
就在這時,煉金術教室的門開了——
“你們來得真早。”卡拉努斯·卡爾加一臉和善地出門迎接大家,“你好,格林格拉斯小姐——紮比尼先生,謝謝你的問候——”
他注意到走廊另一側的費倫澤,微笑着點了點頭。艾爾芙伊德和格拉狄斯與費倫澤道了别,她們一前一後,彙入湧進教室的同學之中。
“月亮在‘試金場’中扮演的角色——”
卡拉努斯·卡爾加的開場白并不突兀,卻在同學們當中引起一陣騷動。
“它的位相變更引得無數煉金術士發散思維,以獨特的方式記述各自觀察這一現象時的所思所感——”
格拉狄斯和艾爾芙伊德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專注。
“但是對于月相的解釋和研究從來不是西方的專利。你們也許從未想過,早在遙遠的古中國,一位先秦詩人就發出過這樣的慨歎:‘夜光何德,死則又育?’”
接着,他饒有興緻地為大家介紹當今學界的主要流派、詳細分析他們理論和方法上的異同以及煉金術關注的核心問題。
“有的巫師擅長根據月相調配各種‘秘方’、煉制精油和香膏,據說它們可以——如同那些野心家對外宣稱的那樣——永葆青春。”
斯萊特林的幾名同學會心地笑了。
“就個人興趣而言——”卡拉努斯·卡爾加也笑了,“你們在對角巷和霍格莫德仍然可以找到帶全曆月相的手表及懷表,收藏價值極高——”
格拉狄斯隐約記得他好像就有一塊類似的懷表……下了課,她們慢悠悠地收拾東西,等同學們都走得差不多了才來到講台前。
“先生,”格拉狄斯鬥膽地問,“你最近見過希拉嗎?”
卡拉努斯·卡爾加的反應令她毫不意外。
“我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可是——”他正色道,“非常抱歉,我的回答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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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
午飯時,她們把上午課上的事跟阿莉莎和奈莉說了。
“我們剛剛得知,斯拉格霍恩在魔藥儲藏室隔壁開了個備用辦公室。”阿莉莎悄聲告訴她們。
格拉狄斯心一沉,咽下的芝士玉米糊重得像水泥。
教工席上,一衆教師(包括斯内普)都在。用餐期間,整個禮堂秩序井然。由于卡羅兄妹也在盯着,她們不好過多交談。
如果整個城堡地下嚴防死守,那她們想去查探清楚的願望多少會受挫。她們絲毫不認為半路遇上一位高明如斯拉格霍恩的巫師單靠幻身咒就能蒙混過關。要是直接遇上三個,估計要打包走人。
“最多想辦法支開……不能硬來。”
下午古咒課——
格拉狄斯頗為意外地注意到,在她們找到位置坐下之後的短短幾分鐘裡,潘西·帕金森的目光至少三次落在她身上。可每當她回視過去時,潘西又立刻看向别處。
埃瑞達努斯·威爾克斯說什麼也要站着給他們上課。
格拉狄斯仍能回憶起他那時脆弱不堪的樣子。好的是,他不再要求他們當着他的面對戰,隻溫習學過的要點;壞的是——
“就古代水系魔法在實際中的應用寫一篇不少于兩英尺的論文,截止日期:本周五。”
“瘋了吧……”
“隻有三天時間……”
“還不夠打草稿……”
同學們忍不住交頭接耳。
格拉狄斯借側身的機會,飛快地觀察了一下她們後排的同學:納威、西莫凜然地回視着威爾克斯;泰瑞·布特與安東尼·戈德斯坦低聲交談;克拉布和高爾正鬼鬼祟祟地在書桌下擺弄什麼;潘西跟達芙妮說悄悄話時眼睛仍然盯着格拉狄斯;傑森·巴特利特支着下巴獨自坐在窗邊,面部被湊在一起的帕瓦蒂和拉文德擋住大半。
“安靜。”
嗡嗡聲消失了。
“距離《終極巫師考試》不到八周,”威爾克斯在過道裡緩緩走動,“希望你們好好準備,全力以赴。包括——”
“那些自認為能順利通過就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的人。”
克拉布耷着嘴角,面色陰沉。
一想到克拉布那次貿然用厲火攻擊他們,格拉狄斯就不由自主地握緊了魔杖——同時清空腦中所想,避免威爾克斯冷不防地對她攝神取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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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她們再次遇見了已經用完餐、準備回圖書館的芙洛拉·菲爾莫和瑞娅·莉珊德拉度。
“沒辦法,”芙洛拉說,“臨到期末,閱覽室的空位總是很有限。”
瑞娅作為五年級學生需要為六月份的《普通巫師等級考試》做準備;相比之下,比瑞娅高一年級的芙洛拉面臨的學業壓力還不算太大。
此外,格拉狄斯有些驚訝地發現,瑞娅今天戴了一個别緻的波浪形發箍——上面鑲着一串由小水晶織就的紫色芍藥花,一朵壓一朵,在她那頭暗紅色長發的襯托下顯得異常莊重華貴,但并不惹眼。
在格拉狄斯的印象中,精緻的妝容外加拉風的頭花都是芙洛拉的标配。她不曉得瑞娅什麼時候也開始注重這些了……
望着她們遠去的背影,格拉狄斯突然想起一件事,雖然她并不是舞蹈方面的專家……
“當時海選,瑞娅跳了什麼舞?”格拉狄斯問阿莉莎。
“《萬花鏡》啊——”
“不是萬聖節公演,是她最初加入咱們團跳的那個——?”
“哦,你說納新那次呀!”阿莉莎了然,“我差點忘了你和艾爾菲當時去了‘鼻涕蟲俱樂部’,不在場——”
“瑞娅選了《酒神祭》,”阿莉莎回憶道,“它在本世紀初非常火,跳起來也特别引人注目,後來不知怎的突然就不流行了——當時沒排群舞挺可惜的。”
“感覺很多歌曲也是這樣。”奈莉說着把胳膊搭在了阿莉莎的肩上,“就六、七十年代流行的那些,現在不也沒多少人知道嘛!”
“瑞娅是希臘人嗎?”格拉狄斯問。
“我不記得她提到過自己的國籍。”阿莉莎搖了搖頭,“其實單看名字不準的,比如你和奈爾——”
艾爾芙伊德目不轉睛地看着格拉狄斯:“你還在想年初舍麥路那件事?”
“嗯,”格拉狄斯點點頭,“忽然有些在意……”
除了蓄意縱火和謀殺之外,奈莉去年冬天在霍格莫德中招也與那疑似拐騙年輕女孩未遂的南歐巫師團夥有關……她一開始還懷疑是阿爾馬維瓦從中作梗。但不知怎的,她總覺得那些人意不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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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晚間的集會上,納威将收集到的所有已知食死徒的資料拿給大家看了。
“不瞞你們說,多洛雷斯·烏姆裡奇還沒得到這份‘殊榮’——”
納威把烏姆裡奇當年如何空降霍格沃茨、走馬燈似地被任命為黑魔法防禦術課教師又在高級調查官任期内灰溜溜閃人的來龍去脈講了一遍。
“總之,卡羅兄妹不是烏姆裡奇——他們現在有整個魔法部撐腰,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出來的。”談及肩頭的重擔時,納威異常現實,“指望他們在咱們的事情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無異于自取滅亡。”
“聽說‘黑魔法防禦術’這門課受到過詛咒?”阿莉莎好奇地問,“所以至今沒有一位巫師能待到一年以上?”
“這個嘛……”納威耐心地講給她們聽,“其實阿米庫斯·卡羅接的是斯内普的班,不過他直接将這門課的教學内容變成了黑魔法,不知道是不是單純畏懼心理作祟?”
在他們閑談的間隙,格拉狄斯發現書架上有關黑魔法防禦術的書又多了不少。人在有求必應屋中時想要什麼就有什麼,練習時所需道具、假人、軟墊,就連學院旗幟、盾牌和各色帆布裝飾都在,可是——她又特意找了一圈——唯獨沒有生火的壁爐?
人越來越多,整間屋子已足夠溫暖……她不知道是不是因此才不需要壁爐呢。或者隻是因為這間屋子無處安置煙道?
格拉狄斯正想着,一座帶透明爐門的中型取暖設備從牆根冒了出來!
但它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壁爐,閃爍的亮光隻是仿真碳堆上燃起的假火——
“哇!這玩意不錯——”奈莉看了忍不住贊歎。
阿莉莎俯下身,輕輕用手攏了攏:“還挺暖和的!”
映在格拉狄斯眼底的卻是費倫澤點燃鼠尾草時出現的火光——
艾爾芙伊德察覺到異狀:“怎麼了,朵朵?”
格拉狄斯把最初遇見費倫澤、期間卡拉努斯·卡爾加突然現身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除了飛路網,格拉狄斯想不出其他能在火中安全旅行的方式,事發時也根本沒往别處想。
“按理說,巫師無法在城堡裡幻影顯形和移形。”她冥思苦想了好一會兒,卻仍然理不出個所以然,“但他究竟如何、甚至何時出現在教室裡,我真的沒有注意到……肯定不是幻身咒。”
“他後來解釋說‘十一号教室的門開着’……不過當時——”
格拉狄斯突然打住。她什麼都沒意識到的原因大概是她恰好在那時産生了——“幻視”?!
紛飛的灰燼……閃爍的火光……穿不透的金色霧氣……悉數湧進腦海——
然而,她有些懊惱地發現記憶中的片段模糊不清。每當她湊近時,它們就立刻飄得遠遠的、故意不讓她瞧個仔細……又像隔着薄薄的磨砂玻璃。
還有,那不知名的奇異芳香——
到底是什麼呢……
……
後半夜,格拉狄斯又在做夢——但她覺得自己仍然保持着清醒。近來,諾拉和奈莉的事令她輾轉難眠,再加上當晚種種無端猜測……
燭火的微光覆在眼皮上,像是天大亮……
她翻了個身,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正身處禁林。
她不确定在這個時間亂跑是否明智,但她被掩藏在灌木叢後的那團亮光吸引着……那是——
一匹赤焰飛馬——其實她并沒有看清那到底是飛馬還是鷹頭馬身有翼獸,它一直在奔騰,速度極快,飛踏的雙蹄觸碰地面時激起一簇簇火花,在它所經之路留下一長串火焰,經久不滅。
她不知道它源自何方,又去往何處。
她本想叫海格來看看,結果費倫澤出面勸阻她,說她對此無能為力。當她想借艾爾芙伊德的話反駁時,費倫澤卻不見了。
但那頭神奇生物還在……
她就跟在它後面,跑啊,跑……一直跑到了小河橋。
等走近了瞧,她才發現它并不是自己之前想的那樣——
它甚至不是什麼神奇生物。
看着它在溪邊“飲水”,她輕松又自嘲地笑了。
沒準它本身就是火焰呢?火不是可以以任何形态出現麼……
隻不過肉眼分辨不清罷了——
……
……是這樣嗎。
“我将生死置之度外,求黑魔王赦免你……”
“低到了塵埃裡……”
她還在逃……他轉着魔杖,步步逼近。
她能逃到哪裡?現在英格蘭的每一寸土地,他都觸手可及……
“先生!請自重——”
終于!他抓住了她的手腕,狠狠用力、迫使她轉過身,雙眼直視着自己。
哦,這雙含着淚水、但并不算飽經風霜的美麗眼睛正噴射着怒火——難道她指望拿這燒死自己?!她更加用力——要甩開他。
“五條人命——換你的生,還不夠……”
她忽地擡起另一隻手——藏在袖口的水滴刃直抵他的項根。他看着她,神情複雜。
“蘇塞特……”
你是不會傷害我的!
這些正派的家夥一天到晚嚷嚷着自己不害人性命,他們真就這樣做了。比如,他面前這個女人的戰績就是:自損八百——殺敵零。
“可你想錯了!是不是——”
玉指一動——刀頭見血!染了白色襯衣領……
下一秒鐘,一縷黑色煙霧順魔杖飄出——藤蔓一般,從背後死死纏住細脖頸。他心滿意足地看着那對瞳孔因恐懼而張大——
她說不出話,半張着櫻唇發出斷斷續續的喘息,手中暗器落地,穿高跟鞋的腳踏了空——她終于堅持不住,身子一歪癱倒在地。與此同時,一條被扯斷的發帶扔在了她眼前,上面裝飾着太陽花和一對可愛的小熊耳朵。
“她很争氣。沒有辜負博恩斯們的期望——”
“你……這……混蛋……!”
他抹了把傷口、甩掉血珠——
“期待你的答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