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是陰晴不定四月天!
大清早,城堡上空霧氣缭繞。天邊潑墨似的雲在動,它們仿佛被一雙雙無形的手推着、趕着,顔色越揩越深,觀望的人随之遨遊。
格拉狄斯起得很早。
阿不福思·鄧布利多同意幫她們把東西送出去,但又說自己無法保證及時順利地收到回複。
她們可沒時間沮喪。為了盡可能多地搜集信息,格拉狄斯這些天幾乎沒怎麼休息。西比爾·特裡勞妮依舊不知去向,她似乎也嗅到了一絲危險氣息,刻意防止别人來尋——她那晚到底如何發現罩着幻身咒的格拉狄斯仍是一個未解之謎。
“别忘了人家是擁有‘天目’的人。”奈莉說,“如果‘先知後裔’的傳聞屬實,她的水準肯定不止于此。”
格拉狄斯忍不住贊同。古往今來一些聖賢為了不惹人耳目不惜賣傻裝瘋,特裡勞妮教授一貫神神叨叨的做派也就不那麼令人奇怪了。至于那個“銀發怪人”是不是也掌握某種透視之法,她卻不得而知。
“就當 Ta 什麼都知道好了。”格拉狄斯不會對此抱有任何僥幸心理。她把那枚蛇戒留了下來,不外乎覺得一并送出去太不安全。
這不,庫厄斯·塞爾溫一恢複正常就開始到處找事。撞在他手裡的同學苦不堪言。
“他要是不想抓住捉弄他的人才是真的蠢。”
一陣瓢潑大雨過後,溫度立刻降了下去。陰冷濕氣在場地上彌漫,氤得人透不過氣。
在備考《終極巫師》最後的幾周時間裡,所有學科都已結課。幾位院長似乎都不放心,特意為七年級學生額外安排了答疑時間。
她們用完早餐回格蘭芬多塔樓時見到了傑森,他正準備跟帕瓦蒂和拉文德一同前往麥格教授辦公室。雙方客套了幾句。兩個女孩熱情得一如既往,傑森的态度反倒有些拘束。
“我相信傑森。”往旋梯上走時,格拉狄斯說。“不論怎樣掖着,他是絕不會做那些事的。而且去年聖誕,他也遭到了襲擊……”
她們回到宿舍之後立刻燃起了壁爐。跳躍的暖光映得整間屋子安适極了。待身子徹底暖和,格拉狄斯才脫掉外套。
“可惜魔藥咨詢點設在了斯拉格霍恩辦公室。不然我們就有機會到赫斯珀·斯塔基那裡查看一番。”
回到剛才的問題,那些家夥找上門來或許隻是時間問題……但格拉狄斯卻覺得他們一直在等。
等什麼?——恰到好處的時機。一個聲音在内心深處響起。
不單是去年聖誕期間的一系列謎題,還有她們在霍格莫德的遭遇、年後舍麥路的那場魔火、新學期莫名消失的同學再到此前種種……對于真相,她看似近在咫尺,實際上卻遙不可及。
艾爾芙伊德、阿莉莎和奈莉圍坐在壁爐前交談,手裡捧着熱茶。
“如果傑森真是阿尼馬格斯,他肯定會幫襯你和納威。”阿莉莎對剛剛坐下的格拉狄斯說。“再怎麼說他也算‘鄧布利多軍’的一份子。”
“是啊。他雖不是高調愛出風頭的人,但絕不糊塗。想必他也跟我們一樣一直暗中調查,不過——”
格拉狄斯突然打住。她雙眼緊盯着壁爐——就在那捆熊熊燃燒的橡木中,有什麼東西正與她對視——
就在這睫毛輕微震顫的一瞬間——哧呼!
格拉狄斯應聲出手!可是壁爐裡的火焰沒有熄滅,反而竄了起來!
呼!呼!呼!火勢越竄越猛,碳粒飛濺——
“不是我們的咒語,”艾爾芙伊德斷言,“是飛路網出了問題!”
這還不是普通的火。她們手裡咒語不停,盡可能把那些四下飛舞的火焰往壁爐裡趕——
“我看自動複原是不可能的了!”阿莉莎也跳了起來。“那是什麼?!”
透過火光紛亂的模糊畫面,她們瞥見了一張臉——上面有一對閃閃發亮的視覺器官,形狀如蛇眼,卻透着陰險。
“眼疾咒!”
哧哧——嘶!一團白光爆閃!那張臉仿佛與火光同時湮滅——亮晶晶的碳束飛躍殆盡,如同它惡毒的眼。
這下,壁爐裡的火終于熄了。咒語相交時産生的熱氣還在往外冒。
“那東西——”奈莉望着壁爐裡那捆焦黑的橡木,怔在原地。“它消失了?”
“可能吧……”格拉狄斯仍舉着魔杖細細查驗,咒語冷色的光把她的臉龐映得更加蒼白。
“到底是誰在監視?”阿莉莎擔憂地回望了一眼宿舍門,随手又是一道防護咒。
“卡羅兄妹嗎?還是——”
“該不會——”奈莉聲如蚊蚋,“他們知道了?”
“這倒未必。”艾爾芙伊德安慰道。“不然就不是壁爐裡出現一張臉這麼簡單了。”
她們大意了嗎……正因為格蘭芬多塔樓是嚴密排查區域之一,她們從不用公共壁爐跟家人聯系。可是惡意攻擊霍格沃茨的飛路網以便随時随地訪問女生宿舍?!這種行為已将魔法法律踐踏了個徹徹底底……
“我把壁爐暫時封了。如果還不奏效,那我們也隻能搬進有求必應屋了。”格拉狄斯歎了口氣。“他們總不至于跑到‘假火’裡大動幹戈。”
就在格拉狄斯收手、準備重新坐下來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一陣針紮般的刺痛——
“怎麼了?!”
格拉狄斯咬牙忍住。但不過幾秒鐘,她就近癱進一把扶手椅中,隻要嘗試站起來就立刻天旋地轉。
她們嘗試了各種方法,都無濟于事。格拉狄斯閉上眼睛狠狠掐住太陽穴,眩暈感才不那麼明顯。
“……剛才都查遍了。通過飛路網是萬萬不可能的,除非他們想遭遇氣爆……”
一片黑暗之中,格拉狄斯不由地想起魁地奇揭幕賽上被人半空“奪魂”最後晃下掃帚的經曆……可這陣火燒火燎的痛感不像大頭沖下摔下去或是被人用球棍擊中後腦造成的,而是直接抄起尖頭鐵杵在腦子裡瘋攪——
“你們記不記得塞爾溫第一次中毒的時候……”
格拉狄斯不僅是當事人而且是頭号嫌疑人,整場經曆十萬分不快,如今舊事重提更令她感到反胃。除此之外,她突然産生了一個奇怪的想法。
“當時不少人懷疑塞爾溫出事跟先前魔藥儲藏室險些遭竊有關。可是他們沒有發現任何蛛絲馬迹……”
她隻覺得大腦鼓鼓囊囊,仿佛有什麼東西正瘋狂遊走、伺機撐破血管竄出來——
“……躲過斯内普一黨的追查談何容易。那些人肯定用了某種方法,既能做到無法被檢測又能随時随地地控制受害者,就連受害者本人也後知後覺。要麼——”
大家說話的聲音時而清晰,時而模糊。
“……想來世間毒藥千百種,特效解毒劑卻少之又少。”艾爾芙伊德又對大家講起斯内普給他們代的那節煉金術課。“恐怕他們把每一種都用到了。平常手段在高階黑魔法面前完全無效……”
“……塞爾溫的例子。有沒有可能‘毒物’就一直留在受害者體内呢?”奈莉猜測道。“必要時讓它在人體内重新激活?據我所知……”
格拉狄斯的大腦嗡嗡直響,大家讨論的聲音傳進耳朵被揉了個稀碎——
阿莉莎:“……既然能被部裡劃為最高管制級别,它們絕對不該出現在霍格沃茨……”
艾爾芙伊德:“……而且都是A類非交易品,普通人根本弄不到……”
奈莉:“……也許我們還是漏掉了什麼……得再跑一趟禁書區……”
……
等格拉狄斯重新恢複知覺,她發現自己正安安穩穩地躺在四柱床上。壁爐不再生火,被褥微微發涼,冷汗浸透的濕發貼在額角。
頭已經不痛了。剛才的經曆仿佛隻是一場幻覺。
格拉狄斯試着坐起身。她不曉得自己何時開始好轉,也不知道斷片時是否噩夢連連……她隻是短暫失去了意識。之前聊的話題、壁爐裡的小插曲……她都沒有忘記。
去年聖誕她也暈倒過,倒下之前一樣頭痛難耐……方才發生的一切與那時如此相似。還有傑森,遭人襲擊卻被僞裝成被巨大冷杉砸倒的樣子……她再度回憶這些事時,思路愈發清晰,面色卻一沉再沉。
會是相同的原因嗎……
“澤爾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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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格拉狄斯在圖書館找到大家時,阿莉莎、艾爾芙伊德和奈莉已經将禁書區翻遍了。
“我們的方向是不是不太對……”奈莉靠在書架上,輕咳一聲。
阿莉莎:“哪裡不對呢?”
“除了‘黑魔法/黑暗力量’、‘黑魔法生物’,我們也該查查‘醫史文獻’——”
格拉狄斯:“有道理。”
大家被驚得一跳。格拉狄斯把自己的情況、剛剛和澤爾達溜進廚房但卻沒有找到多比和閃閃的事講了。
“他們說,多比自從複活節後就再沒出現,閃閃是上周不見的。”格拉狄斯面上憂慮難掩,一對晶瑩的墨綠色瞳又浮現在眼前——“我撞見瑞娅那天碰到的那個小精靈也不在。”
“他們也有可能在城堡别處務工?就是霍格沃茨,小精靈也不會輕易在人前現身。‘隐身的小精靈才是好精靈’——這是他們絕大多數信奉的真理。”奈莉無奈苦笑。
“我就是覺得奇怪。多比是名正言順的學校後勤人員,要是一直不出現——”
奈莉:“你擔心多比被他的原主人擄了回去?”
“或許閃閃離開就是去尋多比呢。”阿莉莎又看了眼格拉狄斯,“你說過他們感情不錯。”
“嗯,我已經讓澤爾達留意了。”
要是這樣,事情還好辦……
“我們再到其他書區——還有閱覽室找找看?”艾爾芙伊德建議道。“重點翻翻醫典、藥典類的書——”
又過了兩個小時,各式各樣的文字、圖譜看得人眼花缭亂。期間,她們還不得不避開幾名不懷好意的高年級調查行動組成員。
“你跟塞爾溫的情況其實差不多。”奈莉一邊一目十行,一邊對格拉狄斯說。“都是病發得快、去得也快,隻有症狀不一樣——”
“那你記不記得自己中招時的感覺?”阿莉莎問。
奈莉搖了搖頭。“你們事後告訴我的那些,我都毫無印象。剛醒來時好像這輩子都說不出話來一樣。”
格拉狄斯道:“我當時在賽場上也一樣,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
“你們大家!”艾爾芙伊德忽然招呼她們過去。
她把一本厚重的古籍展示給她們看。書的封皮在燭光下泛着金屬光澤,正中鑲有一幅寶石浮雕,卻沒有标題。艾爾芙伊德把書一翻,經年日久,内裡的文字和圖畫已褪去原有色彩。
“看這段——‘印度最古老的黑魔法可與傳說中的古滇三大邪術相提并論’——”艾爾芙伊德身兼古代魔文課代表。“‘毒蟲需精挑細選、器皿要獨家煉制,擇日擇時、特定溫度濕度下熬整整七七四十九天’等等等等……”
“不過具體的方法和步驟卻沒有詳細描述——”
格拉狄斯又把整頁文字過了一遍。“‘傷人于無形’、‘中蠱者神智可控’,‘隻有它的主人知道它的具體形态’——‘它的主人’?”
“這裡!”艾爾芙伊德往旁邊一頁一指。“這是——”她聲音一沉,“我們以往隻能在恐怖故事中讀到的‘人養蛇’——要是人成了‘煉化皿’,這才是最可怕的——”
格拉狄斯方才激動了一會兒,細想之下又冷靜不少。她打小就不信這些邪門歪道,更不認為巫師變蛇精會成為現實。發生的事情難以解釋就要假設蠱惑人心的東西真實存在嗎……
“現在當它們真實存在也許不是壞事。”奈莉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微微聳了聳肩。
“‘也有一些煉金術士認為它起源于中亞密宗’——”艾爾芙伊德繼續翻譯道。“像那些發明了‘血祭/血咒’的巫師——許多人因此成為朱門繡戶的座上賓,後人卻為躲避迫害隐姓埋名。然後——”
“就沒有‘然後’了。”
阿莉莎觀察着文字旁邊的那些圖畫,眉頭緊蹙。“依我看,弄這些東西定少不了做傷天害理的事。”
“不錯。‘蠱術’會對始作俑者造成不同程度的反噬。”
格拉狄斯:“許多古老的魔法本就是‘無解’的。”
艾爾芙伊德歎了口氣,把書放回原處。她們都明白,事情似乎變得越來越糟了。
阿莉莎輕輕地問:“那到底是誰——?”
雙方若不是不死不休,誰又會冒這麼大的險,甚至連命也要賭上呢?就在話題止于沉默時,奈莉雙眼一亮。
“要真是‘蠱毒’,咱應該找找《慶曆善救方》啊!或是《嶺南衛生方》。霍格沃茨說不定有副本——”
“世間蠱術多而繁雜,必須弄清他們到底用的是哪一種。”艾爾芙伊德又說。“地域之别并不能提供準确的分類依據——”
說話間,她們已跟上奈莉,不自覺地加快了腳步。
“他們肯定掌握了某種‘秘法’,才能讓那東西言聽計從。另外就那麼危險的煉制程序而言,若沒有長年累月的充分準備是不可能成的……”
換句話說,對方手段升級、決意公開敵意,留給她們的時間不多了。
格拉狄斯:“特裡勞妮教授那邊也得抓緊——”
“我才想起!”阿莉莎驚恐地看了眼格拉狄斯。“你說你那晚碰見的東西就像一條巨大的——”
“‘長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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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廂,有求必應屋内——
随着其他學院的加入,這裡徹底成了五彩缤紛的豪華套間:層層疊疊的朱紅系床幔周圍多了許多柔軟、富有質感的金棕色平絨和深藍與古銅相間的冰綢布。
今天,納威和西莫組織大家練習升級版的鐵甲咒“超強盔甲護身”。費德羅·亨德裡克也在,他正坐在一旁圍觀,神情頗為懶散。
見格拉狄斯過來,費德羅咧嘴一笑。“什麼風兒——”
格拉狄斯沒心情客套。她就此前希拉·塞爾德維拉無故消失、追蹤“銀發怪人”一事徹底跟他攤了牌——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吧。否則所有人性命不保。”
費德羅瞥了眼周圍熱情高漲的同學們,笑容一抽。
“至于嗎——”
“還有,”格拉狄斯沒有理會他的故作輕松,“你聽說過‘蛇蠱’嗎?”
“你——這?!”費德羅秒變丈二和尚,“暗-黑-童-話傳說故事——也能當真?”
“如果是失傳多年的古老黑魔法……那誰才是繼承衣缽并且在這裡上學、精進研究的人呢?”
這種黑巫師人設堪稱鳳毛麟角。城堡裡根本沒有專攻這門領域的教師。然而就憑他們這幾百号還沒順利畢業的學生,能有如此力量通曉巫毒之術、做成諸如“生蛇蠱”這樣危害極大的成品嗎……就算成了,若沒有強大的法力與意志做支撐,妄圖控制毒蠱隻會立刻遭到反噬。
她們已經把身邊的人排除個遍,也想不出個所以然。直到格拉狄斯回到有求必應屋、再次看到費德羅脖子上挂的這副眼鏡,她才反應過來。想當初,他與福爾克納被抓住,阿米庫斯·卡羅搜到這副名貴的眼鏡後卻不知其用。
“所以,你夜遊時到底看到了什麼?”
聽了這話,費德羅的臉色明顯變得更差了。
格拉狄斯又掏出了那枚蛇戒。“曾經與你不期而遇的‘銀發怪人’,我也看到了。我追蹤時,Ta 遺失了這枚戒指。”
看到戒指,費德羅的眼球差點掉出來,臉上隻剩億萬分驚訝,說出來的話颠三倒四的。
“什麼意思——你說你也去了?這麼說你已經知道 Ta ——”
格拉狄斯講了暗藏在那顆變彩蛋白石後的玄機,包括當年“晖夜集團”的事。
費德羅使勁咽了咽唾沫,似乎正在做某種生死考量。最後,他垂下頭,開口時的聲音是格拉狄斯意想不到的低沉喪氣。
“放棄吧……”
“為什麼?”格拉狄斯揚起眉毛。
費德羅隻餘一聲歎喟:“你打不赢的。”
“我們所有人加起來也不行?”
★
格蘭芬多公共休息室裡空無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