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呀”——
幾道牆外,又開了一扇門。
霍格沃茨有許多叫不出名字的房間。有的隻在特定月相下敞開,有的隻有當請求人滿足特殊使用條件時才會出現,有的則需要“供獻”。
格拉狄斯尋的那間,想進去似乎并不難。
她有奈莉給的萬-能-鑰-匙,手中動作雖有些急,呼吸倒還平穩。可是她剛劃開煉金術教室的門闩,鑰匙就熔斷了。
好在——門開了。
她用無聲咒将門重新禁锢,沒發出一絲聲響。
周圍的一切都靜悄悄的。光滑锃亮的桌面上,婆娑樹影在動……格拉狄斯徑直走到大教室最裡端,第無數次來到那面鑲嵌玻璃門、打到屋頂的巨大書櫃前——露在外面的“花紋”與她上次來時别無二緻。
Pa-ra-cel-sus……
此時,她想得最多的就是帕拉塞爾蘇斯,想他發現蛇佬腔、研究何蒙庫魯茲、探索天地奧秘的種種……找到對應的燙金字母之後,她用魔杖依次在書脊上輕敲——
先是悶悶的一聲。
接着,那些外觀看起來像“書”的東西飛速旋轉起來……一對一碰——正中那面玻璃門内逐漸扯開約莫一米寬的距離,露出一條黑暗狹窄的通道。
轟!又是有些沉悶的撞擊——當“書籍”停止轉動時,隔開整面書牆的玻璃消失了。
她頭也不回地走了進去。石頭階梯幹燥又幹淨,仿佛一直有人行走打理。她暗自留意着時間和步數,不斷往下走……不多時,通道變得平緩。穿過道路盡頭的暗門,她發現自己置身一間詭異的屋子當中。
高窗外,月色如水——
她不知道那是一面真的窗,還是氣象咒營造的假象。整個空間挑得很高,看上去更多是為了配合裡屋的實驗流程而設。
可是——格拉狄斯的心陡然一沉——視野裡并沒有出現她此前想象中的各式各樣的導管和儀器。房間裡的一切都靜置着,隻有緊裡側的什麼東西“汩汩”作響。
穿過鋪得彎彎繞繞的地闆,她發現發出聲音的是一個高達兩米的圓柱形密閉容器。掀開外層的黑色罩衣——
她終于找到希拉·塞爾德維拉了。
希拉一-絲-不-挂地浸在鑽石般澄明的溶液中。她雙眼緊閉,每一寸皮膚都輻射出金燦燦的光輝,緞子似的長發飄在身側,仿佛正在沐浴——整個畫面是驚悚到極緻的美麗。
但是個人都能看得出:她早已死去多時了。
格拉狄斯卻在琢磨既能順利把人救出來又不會造成任何破壞的方法……然而一經觸碰容器,玻璃外殼“嗡”地一熱!她像觸了電一般應聲倒地。
暗影裡,一人無聲歎氣——
“這麼小的年紀……卻總是高估自己的能力。”
說話的人慢慢現出身形,來到月光之下。他身材颀長,銀灰色的頭發披在肩頭。從外表看他年紀很輕,但又像是再也不會年輕了。
他走到她身邊,俯下身來。
“你指望憑借一己之力抓住我,卻從未想過你和你那些小夥伴的絕妙計劃早就在我的掌控之下了吧……”
他又打量了她片刻,然後試了試她的鼻息。此時,她呼吸均勻,四肢很自然地攤在地闆上,仿佛早已沉沉地睡了過去。
見她仍不應聲,他便在她袍子的口袋裡翻找——
有了!
當他抽出那枚戒指時,放肆地大笑出聲,似乎所有的欲念與谵妄在一瞬間如願以償!
她仍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原地——耳朵上竟然還挂着洛夫古德一家種的蠢蘿蔔?!
他嗔笑。
細長的手指輕輕撫上脖頸,但在下一秒,手裡的動作猛然收緊——捏住了細細的咽喉——直到此時,他才發覺自己竟有一雙不帶任何溫度的手。
說時遲、那時快,随着一聲可怕的“刺啦”!扼住格拉狄斯的手瞬間松開——耳邊是驚呼和人體踉跄的聲音。
與此同時,格拉狄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抽出魔杖,翻身站了起來。
“怎麼——”
看到對方那一臉驚愕的神情,格拉狄斯反而輕松地拍了拍身上的土——她本來也沒指望光靠藏在手心裡的那枚小小的電擊炸彈就能啃動眼前這塊(甚至對許多比她厲害得多的巫師來說都)無法下嘴的骨頭。
不出所料,隻是一眨眼的工夫,對方已經換上了一張比羅齊爾和斯内普的假笑加起來還要假的面具——
他看起來完全不在意自己剛才的一系列舉動,也毫不掩飾驟起的殺意,哪怕他意識到了自己在急于奪回那枚蛇戒的時候就已徹底暴露。
“赫斐斯特·穆爾塞伯。”格拉狄斯直截了當,魔杖直指他的心髒。
聽到自己的大名,他反而更加輕蔑地笑了,彎的還是卡拉努斯·卡爾加的嘴角——現在這父親裝成兒子的戲碼已經被掀了個底朝天,格拉狄斯接下來的命運如何,全靠自己掌握。
“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我不是卡拉努斯·卡爾加的?”他好奇地打趣道,“所有的人都認為我早就死了。”
格拉狄斯:“在我發現你既不恐高、又不會變老,并且随身攜帶那枚戒指之後——”
“哦?看來你從我堂舅那裡也挖出了不少信息……”穆爾塞伯撫摸着卡拉努斯·卡爾加的柏木魔杖,死死地盯住格拉狄斯,嘴角仍然彎着,眼裡卻沒有絲毫笑意。
格拉狄斯:“不。其實真正讓我認定你的真實身份的是:你從未放棄過用‘奪魂’控制我的念頭,而且一次比一次強烈——”
“我有這麼做過嗎?”他那雙淺色眼睛睜大了,語氣中打趣的意味卻更濃。“我好像……根本不需要對任何人施奪魂咒就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為我所用。”
眼前過電影似地閃過一幕幕——特别是去年魁地奇揭幕賽上,他讓格拉狄斯放棄抵抗攝魂怪導緻她直接摔下掃帚那次……至于她手表裡的袖珍窺鏡總共在他面前閃過多少次,就更不用說了。到頭來看到自己安然無恙,他恐怕一直寝食難安呢。
“說得不錯。”格拉狄斯依舊直言不諱。“就跟你哄騙瑞娅·莉珊德拉度上鈎,替你執行這一連串計劃一樣——”還有希拉……
可惜,她們都信錯了人。
“你早就知道瑞娅的真實身份,利用職務之便将她誘至此處——”
“不然呢?”穆爾塞伯輕蔑道,“早在三十年前,我就熟悉她家的招數套路,所以也就更容易對付。隻不過,我和他,都沒有斬盡殺絕。可我也實在高估了她——”
格拉狄斯:“那你又為何非要對塞爾溫下手——”
一陣狂妄的大笑在耳邊回蕩——他眼裡的鋒刃直刺進她的視網膜。格拉狄斯不知道,他們若是在門外相遇,是否還有尚有商議的餘地;可若是他決意阻止,她又怎會進來得如此容易?
“我隻是在處理尚未解決的私事罷了!可是你——偏要擋在我的魔杖前。”穆爾塞伯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
“不過,今日就算讓你得償所願,又能奈我何?難道你要把我交給西弗勒斯·斯内普——或是魔法部?”說罷,他森然一笑。
格拉狄斯把魔杖舉得更高了。說實話,如果她是在上個月的課堂上聽到他講出這番話,她一定會當場笑出聲來。但是此時此刻,站在她面前的這個人從來就不是那“穆爾塞伯”當中的異類——卡拉努斯·卡爾加。
他又沉默地打量了她片刻。
“别傻了——巫師的血,每流一滴都是浪費!而你的血——”
穆爾塞伯突然停止撫摸魔杖,朝她比劃了一下——他已經把戒指戴在了手上,臉上的笑容讓人沒來由地心悸。
“格拉狄斯·迪朵——”
“不。”格拉狄斯看着這張與卡拉努斯·卡爾加如此相似的臉,強行壓下所有早已爆出臨界值的情緒,深吸一口氣。“你說你在‘解決私事’,可是真正害死卡拉努斯·卡爾加的既不是塞爾溫,也不是鳳凰社——”
她看着他萬分輕蔑地揚起眉毛,無所畏懼地說了下去。
“害死他的人其實是你——他的親生父親!”
“你怎麼敢——”
“不錯!”格拉狄斯知道對方後悔剛才沒一把捏死她。“如果你當初沒有讓他步你的後塵,或者沒有把他交給你那至尊至親的魔王主子,他也許就不會死了——”
“你懂什麼——”
“赫斐斯特·穆爾塞伯!”
格拉狄斯再度壓下心底的沖動,盡最大努力控制着語氣。
“你犯下所有這些罪行的動機都是出于難填的執念和不滿足——身為混血的你,在崇尚純血的食死徒隊伍中不受重視,卻打算利用你唯一的骨肉來保全自己的地位,甚至還妄想得到你作為‘赫斐斯特·穆爾塞伯’時從未得到過的東西!可惜一度蔑視生命的你,最後連摯愛都救不了——”
話沒說完,一道刺眼的白光劈頭蓋臉地朝她打來。
格拉狄斯早有準備,幾乎在他出手的同時就甩出一道“超強盔甲護身”。咒語撞在“鐵甲”上的聲音似乎比平時響了好幾倍,餘波震得腳下的地面都在顫抖。她直視着那雙淺到幾乎沒有顔色的眸子,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
“卡莉朵拉——”格拉狄斯餘光瞥見那枚閃閃發光的戒指,口中話語不由自主,“裡面裝的就是她吧。”
他相當平靜地聽完了這句話,眸子裡的光褪掉了一半。
“卡莉朵拉·塞爾溫——生性開朗、活潑,酷愛挑戰權威又勇敢無畏。人們都說,‘她當初該進格蘭芬多啊’……”
格拉狄斯握魔杖的手絲毫沒有放松——穆爾塞伯親手打造那枚戒指,可不是為了安善延愛的。
“可是你知道嗎?就是這樣的一個女子跟了我,她那最高貴純潔的家族立刻剝奪了她所有的權利——因為我在整個‘塞爾溫’眼中不過是‘肮髒的麻瓜’和‘血統玷污者’的孽種、是毀掉與布萊克聯姻的罪魁禍首,後來……”
她看着他伸出手,把戒指拿到月光下仔細觀察。
“那是在卡拉努斯出生後不久……我一直抱着她……卻無能為力。在那種情況下,用藥延長生命反而會增加痛苦……可是,與其看她那樣痛苦……”
脖筋斷裂的聲音仿佛從虛空中傳來——格拉狄斯把魔杖攥得更緊了。
他放下手、把目光重新轉向她,笑容比以往任何時候見到的都可怖。
“格拉狄斯·迪朵——換作是你,又會怎樣做呢?”
他忽地朝她走近一步。
“你根本無法想象,我到底遭受過多少不幸!卡拉努斯自幼體弱多病,差點沒能活下去……後來,曾經一度跟我相依為命的弟弟赫斯佩魯斯也跟他妻子在一場魔法事故中過世了,留給我的隻有他們剛滿月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