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太遲鈍了,當時美人說沒休養好,她就真的信了,完全沒有聽出來美人言辭中的深意,竟還傻乎乎說,要等到對方可以進行下一次神交時再過去。
真就這麼等下去,搞不好就要和化神期比命長。
她才不到三百年壽命,化神期閉關一次都動辄兩三百年,對方完全找各種理由和她耗到最後。
到時候别說提升修為飛黃騰達,她能直接老死在神月峰。
第二天,洞府内飄起蒙蒙細雨。
賀流虹走到半路,擦擦臉上的雨水,朝某個方向望了一眼,流露出困惑的神情。
洞府内一花一木一磚一瓦都任由主人心意改變,天氣自然也是如此。
她也不知道這美人小師叔是怎麼回事,好好的燦爛陽光不喜歡,非要下點小雨。
她從芥子袋裡拿出一把雨傘,撐在頭頂,繼續往前走。
不出半刻,又停在窗下。
窗戶半掩,隻能隐約見到美人的下半張臉,下颌的弧度同樣很完美,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直線,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
賀流虹踮了踮腳尖,想要看清窗戶後面的情形。
她的雨傘不小心碰到窗外的樹枝,簌簌抖落了一地花瓣,夾雜着濕漉漉的雨水,鮮嫩多汁的花瓣迅速變成一片泥濘。
景雍飛快地站起身,打開窗戶,望向那個笑得一臉真誠燦爛的少女。
本來以為隻有等他同意神交,她才會過來。但是不到一天,她就再次出現在門外。
景雍忍不住彎了下嘴角。
賀流虹又抱着一捧野花,進了屋。
剛一見上面,就滿臉誠懇地說道:“師叔,我昨天回去深刻反思了一下,之前的我實在是太過分了,光是嘴上道歉,沒有誠意。”
景雍眼看着她又拿了個花瓶出來,把新摘的野花放進去,欲言又止。
賀流虹拍拍胸脯底氣十足地保證道:“所以師叔有什麼事情盡管吩咐我去做,在師叔原諒我之前,我就是師叔的貼身管家。”
景雍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說自己并不需要什麼“貼身管家”。
而且……他并沒有生她的氣,所以也不必談什麼“原諒”。
賀流虹雙手下垂雙腳并攏像個乖巧小學生站在那裡,等着指令。
等了好一會兒,對面遲遲沒有聲音。
她主動表示:“那我先幫師叔清理一下門外的雜草吧!”
景雍真切地感受到她眼中的熱情,知道她不是勉為其難,而是真的不想讓他繼續生氣。
他下意識開口:“其實我沒有……”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眼神遊移。
賀流虹把腦袋湊過來追問:“沒有什麼?”
“沒什麼。”他含糊其辭,改口道,“要是你想留下來,就在這裡陪我……替我謄寫書冊吧。”
賀流虹畢竟是來道歉的,沒有挑挑揀揀的權利,點了下頭,脆生生應了一聲:“好呀!”
景雍看了一圈成堆的書冊,有些是飛升的修士遺留下來的殘卷,因為年久失修,連最細微的靈力都會讓它們遭到破壞,平時想要翻看,需要小心翼翼。
賀流虹在書架邊走來走去,說:“我需要謄寫的是哪些啊?”
景雍挑選出幾本,都是些練氣築基期相關的,正适合讓她來看。
賀流虹接過來翻了翻,都是出自前人之手的原始版本,作者的名字在修真界都是留有傳說的著名角色,有些記錄着大修們的修煉心得,有些是對天玄宗本門功法做出的詳細注釋。
書看起來确實是有些破了,紙頁發黃發皺,薄得近乎透明,好像吹一口氣就能弄破。
破舊歸破舊,這樣的東西在外面是花靈石也買不到的。
景雍為她準備好了紙筆,想了想又說道:“不用着急,慢慢來,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賀流虹在他準備好的位置上坐下來,态度端正,神情專注地謄寫起來。
這是一項沒什麼難度的工作,也就是做抄寫作業。
書中内容不像昨天景雍看的那本那樣晦澀難懂,都是和她目前修煉進度有所關聯的内容,很多修煉時無人指點的問題,書裡都能找到詳細答案。
她這一抄,就不知不覺沉浸進去,時不時在内心發出“原來如此”的感歎。
一天下來,感悟頗多,境界又往上提升了一些。
她不得不感慨,起點低就是好,進步飛快,感覺再回去打坐了幾晚,不用神交都能自己突破到練氣九層。
本來做好了在這裡當牛做馬辛苦幾天的準備,沒想到埋頭苦寫一整天,竟是比早起時更加神清氣爽。
賀流虹放下筆,伸了個懶腰,一擡頭,将對面偷看的眼神抓了個正着。
景雍心虛移開視線,道:“時辰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賀流虹連忙問:“師叔,你對我今天的表現滿意嗎?”
景雍含糊地“嗯”了一聲,
賀流虹接着問道:“那我明天還來替你謄寫?”
景雍又“嗯”了一聲。
賀流虹高高興興地走了。
景雍望着桌上謄寫到一半的紙筆,心念一動,那些墨迹未幹的紙轉移到他手上,紙上的字迹工整清晰,沒有一絲錯漏。
從謄寫殘卷這件事本身來說,她做得很認真,幾乎可以說是無可挑剔。
但是景雍心裡卻隐隐有些不滿足。她今天過于安靜,過于安分守己,似乎将周圍的一切都當成空氣,眼裡隻有那幾本殘卷。
外面又傳來腳步聲,是少女去而複返。
他連忙将手上東西還回原位,正襟危坐。
賀流虹扒在門口探出腦袋,眨着那雙黑漆漆的眼睛,滿臉期待地問:“小師叔,明天你還會繼續休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