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好些時候我的房子裡都不止我一個人住。
說的就是這種情況:
傍晚我剛回到家躺在地闆上回複精力時,南雲一通電話就打過來了。
“烈焰烈焰,你家就你一個人嗎?”
我環視一周,貓依舊不知所蹤,還在外面遊蕩像是不準備回來似的。
我:“對。”
“告訴你一件很不幸的事,我的車現在抛錨在你家樓下了,所以我想上樓坐坐。”
“好的。”
“在你家吃晚飯。”
“好的。”
“我有幾部想看的電影。”
“好啊,我去開電視機。”
“……你不覺得我有點得寸進尺嗎?”
“還好吧,你不是一直這樣嗎?”
我實在沒想到有朝一日“得寸進尺”這個詞能從南雲本人口中講出來。
2.
“咯吱。”
門外傳來鑰匙轉動聲。
南雲提着一袋熱烘烘的KFC坐到我身邊。
“你來啦。”我盯着電視屏幕思索應該怎麼調成DVD模式,感覺有一絲不明來源的異樣,但很快就被食物吸引去了注意。
最近由于一直四處奔波的緣故,都沒怎麼好好吃飯,上次偶然提了一嘴想吃炸雞後,沒想到就有一個全家桶天降到我面前。
塑料手套的質量并不是很好,不僅容易起靜電,而且油炸物滲出的油漬還透過手套粘到了我手指上。
我皺了皺眉頭。
南雲并沒和我一起吃,他慢條斯理地挑着纖長完整的薯條放進嘴裡,樂呵呵地同我開着些普通的玩笑。
然後突然就在這些玩笑間摻雜進去一條重磅消息:
“大概明天你就能收到轉正的通知了哦。”
甚至香噴噴的上校雞塊都顯得索然無味了,我倒吸一口涼氣:“為什麼你知道了我本人還不知道?”
他笑而不語。
“好吧。”我聳聳肩,“那怎麼這麼突然,我最近也沒做什麼特别成功的任務吧?”
“我司慣例罷了。”南雲單手撐着額頭,“畢竟現在也已經12月了。”
12月,是什麼特别的日子嗎?
向他投去不解的視線,南雲卻回敬我另一種可憐的目光:
“因為是年底了啊,今年他們還堆積了尤其多的業務給ORDER這邊……所以我們做不完的任務就拜托你咯!”
我吃完了。
南雲又說:“怎麼樣?要不要和我搭檔,和我在一起的話會很輕松哦……”
“不要。”我果斷拒絕,“都說了要和阿豹一起了!而且我可不要‘輕松’,我還要練習刀法!”
南雲遂閉嘴。
3.
我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殺聯的群友們,然後終于可以把那個階段性群名改掉了。
群友們歡呼了一分鐘,我再次點進去查看時,發現新群名被殺事部的椎名小姐改成了“烈焰已轉正,群主請大家喝奶茶”。
4.
我好像是群主來着。
5.
吃完炸雞越久,我越覺得在室内微涼的空氣中,指尖還有唇邊滑膩膩的油漬令人不爽。
方才在聽南雲講話所以沒工夫去洗手,現在距離上個話題終于告上一段落,我趕緊站起身往洗手間走去。
回來重新坐下的時候,南雲正突發奇想般探頭目光炯炯地緊盯着我堆起來的一堆雞骨頭。
“你幹啥呢?學占蔔嗎?”
他笑着對我打橫伸出食指,未曾言語卻和我靠得越來越近。最後,那根溫熱的、帶着字符刺青的手指抵在我尚且沾着水珠的唇瓣之間。
“咬下去。”
像是為了中和這句話裡的命令意味似的,末了他又加上一句,“嗯……會怎樣呢?”
表示疑惑的“啊”字發音還未出口,南雲便像是洞悉了我下一步動作似的,那手指不絕不休追了上來。生硬的骨節微微磨着僅隔着幾毫米皮肉的門牙,那觸感格外真實。
他的眼神随性卻暗藏洶湧,我沒多想便無意識張開了嘴,犬齒先于大腦一步做出咬合動作,回過神來,我已經和近在眼前的南雲大眼瞪小眼很久了。
而且還很沒禮貌地叼着他的手指。
南雲的手指本來就很是白淨,快要咬出血洞來的咬痕在其上顯得格外紮眼,不過在他指關節處紋身的襯托之下倒也還算不突兀。
他語氣十分平淡地“哇哦”了一聲,随即像是發現了什麼稀罕物将手指放到眼前仔細觀看着,看得我心下更羞愧了。
“抱歉啊……我一直很難控制好和人觸碰的力度,很痛嗎?”
他搖搖頭:“沒有哦。我隻是看到那堆吃幹淨的骨頭被烈焰啃得破破爛爛的樣子,很好奇你的牙齒罷了。是我自己想試試的。”
雖然不清楚前後二者之間有何聯系,不過為了避免重蹈覆轍我果斷把吃剩下的垃圾扔掉了。
南雲還在一邊摩挲着手指邊緣感歎:“那堆骨頭還真是完全看不出形狀了呢,烈焰好像小狗哦……”
我呈大字型躺在地上,伸手也摸了摸我好像很鋒利的牙齒,想到的卻是另一件事:
“最近我有點煩惱來着,身體好像和幾年前變了很多……”
擡起手在半空中虛虛地抓了一把,我嘟囔着:“明明以前不會粘上油污啊,灰塵啊這些東西的,我還以為是因為作為遊戲角色的緣故。”
“是嗎?”南雲頓了頓,饒有興味地在我旁邊側躺下,抓住了我那隻仍在半空中晃悠的手,“我好像有點兒印象。這是不是說明,你快脫離‘遊戲角色’的設定了?”
6.
如果真要做個選擇題,那麼我果然還是更想回到那個純粹的“遊戲角色”,情願舍棄作為真人能體驗到的、來自這個世界五花八門的觸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