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庭知斂了神色,默不作聲。
這正和許半閑的心意,他厭煩讨價還價,隻需要對方提出要求,自己來滿足。
把所有事故,扼殺在這個房間裡。
一錘定音,一了百了。
“你也知道,集團升遷我決定不了。錢的話,你說個數?”許半閑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
周庭知目光閃動,被許半閑精準捕捉到,他打開手機的轉賬界面。
随後擡起眼皮,說道:“以後還要共事,别為了這點小事傷了和氣。”
許半閑和周庭知的關系很擰巴,他是擁有51%股份的董事長,周庭知是集團公司下派的總經理。
周庭知看似事無巨細都在跟自己請示,但仔細想想這一年裡,真正是自己獨立做決定的,都是不關乎經營的小事。
這些年父親和哥哥給過許半閑很多股份,但都是幾個點的參股,并不參與運營,隻等年底分紅到賬就行。
星諾公司是第一家由許半閑個人控股的公司,許氏集團參股40%,周庭知有9%的管理與技術股。
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些年,許半閑身邊出現很多主動貼上來的人,積攢了很多拒絕人的經驗。
他知道用公事公辦、漫不經心的态度,至少可以讓别有用心的人打個掂量。
許氏集團的小少爺,不是能讓人随意拿捏的。
“昨晚,你是第一次?”周庭知目不轉睛地盯着他的臉,好像在尋找什麼答案,明明是個問句,尾調卻是平順的肯定。
許老爹生意小課堂第二課:談判中突然顧左右而言他,唯一的目的就是加價。
許半閑腦海中閃過父親教過的談判技巧,不要透露這件事對自己很重要,而要讓對方認為自己提供的東西,不值這個價。
他氣定神閑地翹起二郎腿,仿佛高考壓中作文題目一樣,眼神狀似洞察一切。
睨着對方說,“别指望着用雛鳥情節綁架我,小爺我睡過的人多了。”
周庭知緊抿雙唇,神色晦暗不明。
一句“你算老幾”硬生生憋回了嗓子眼裡,許半閑其實内裡并沒有多少底氣,強撐着跟他對質。
隻見周庭知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像是遊魂索命般上前一步,傾身壓過來。
“你睡過多少人?事後都是這樣補償的?”周庭知問。
對方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勁,讓許半閑想起電視劇裡那些用私刑讨回公道的受害者。
許半閑腰杆挺得筆直,身體無意識後仰,手指摳在身後的被子裡,生硬道:“不關你事。”
周庭知的目光在他臉上逡巡,忽地輕笑一聲,直起了身體:“那麼我們來談談,你想怎麼補償我?”
壓迫感撤離,話題終于回到了許半閑認為的“正軌”,他暗松一口氣。
許半閑雖是資本圈出了名的纨绔富二代,但荒唐事迹主要表現在離經叛道上,眠花宿柳這事,他是真不在行。
睡了個人,事後還要在床邊講價,更是荒唐。
好在許半閑記性好,許老爹平日裡念念叨叨的東西,他全能記得住。
許老爹生意小課堂第三課:摸準對方心理預期,獲取主動權,先開口談價格的人會失去主動權。
“你說個數。”許半閑道。
許半閑心裡還是習慣相信周庭知的,畢竟共事一年,周庭知為公司發展做出很多貢獻。
如果不是發生這件事,許半閑是怎麼也不會懷疑周庭知的位置來路不正的。
他還是想試探一下,萬一是自己冤枉了周庭知呢。
而且許半閑熱愛極限運動,身體素質極佳,昨晚肯定給人折騰得夠嗆。
他心裡想着,如若自己猜錯了,那到時候多給一些錢,就當補償好了,反正睡了周庭知,自己也不虧的。
事後萬一傳出去,也不會有人說自己是吃幹抹淨還不願意給錢的“葛朗台”。
酒店密閉性很好,即使快到正午,遊客紛紛外出,滿園子閑逛,屋子裡也靜谧得沒有透進一絲聲音。
他并不心急,給足周庭知考慮的時間。手機屏幕亮了又滅,許半閑再次雙擊屏幕點亮,還是那個轉賬界面。
周庭知站在旁邊,視線下垂并不看許半閑的手機,而是盯着他的眼睛确認:“我要什麼你都給?”
許半閑微微擡頭,捕捉到周庭知眼中一閃而過的欲望。
完了。
完犢子了。
周庭知可能真的會獅子大開口。
作為許氏集團董事長的幼子,許半閑在父母兄姐的庇護下長大,從沒有過求而不得的東西。
這引起了許半閑極大的好奇,他盯着周庭知的嘴唇,倒想聽聽這人要怎麼勒索自己這隻不懂行情的“冤大頭”。
周庭知的嘴唇有些幹,微微發白。
許半閑看着他的舌頭輕輕刮過唇邊,也不自覺地跟着舔了一下嘴唇。
就是這張嘴,總是在董事會上運籌帷幄,幫自己舌戰群儒。
“我要你。”周庭知開口。
許半閑從未近距離觀察過,原來嘴唇是軟綿綿的,一張一合可以看到口腔右側有一顆不太明顯的小虎牙,甚至還能看到粉紅的舌尖。
他看得太過仔細,以至于以為自己錯過了周庭知的聲音。
“什麼?”他的眼神從那片粉紅轉到周庭知的臉上。
僅是轉瞬片刻,許半閑不僅錯過了周庭知的聲音,還錯過了周庭知眼中的期待。
他下意識說,“你再說一遍。”
周庭知仿佛并不介意他的走神,視線沒有多做停留。
他望向窗外,重新開口:“我要你的公司。”停頓一下,“确切的說,是51%的股份。”
資本圈的後代,大緻分為兩類。
一類是長江後浪推前浪的人中龍鳳,以許半閑的哥哥許滿川為首。
許滿川28歲接管許氏集團,四年内帶領許氏集團躍居行業之首,誰見都得豎起大拇指誇一句“後生可畏”。
另一類就是嚣張橫行不務正業的纨绔膏粱,以林宸集團董事長的小兒子陳果為代表,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平日裡東遊西蕩,到處惹是生非。
許半閑作為許滿川的弟弟,也是龍窩裡長大,自然不能默默無名給許家丢人。
這幾年憑着把許老爹氣吐血兩次、進醫院N次的事迹,大有趕超陳果,勇奪纨绔之首的勢頭。
畢竟别的富二代再做怎麼胡鬧,也懂得家族的興盛也是自己的榮光和後盾,他們恨不能在爹娘面前裝孫子,越孝順越好。
但許半閑卻是違背了民族傳統孝道的出頭鳥,每一次許老爹住院,媒體都能把帽子扣到他頭上。
那些媒體子虛烏有捏造的“真相”,其實連邊兒都沒摸着。
許半閑冷眼旁觀,也能圖個樂呵,久而久之,也懶得解釋了,也解釋不清了。
反正他不少吃不少穿,媒體一張嘴他又不掉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