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其名曰親切友好的懇談會,實際就是一場不見硝煙的談判。
耗時七個小時,中間還穿插着一頓工作午餐。
許半閑全部精力被耗盡,頭昏腦漲,疲軟地靠在辦公室的沙發上。
眼前的人令他更加頭疼。
這人如遊魂厲鬼,賊心不死,糾纏不休。
“周總,我累了,有事明天再說吧。”許半閑有氣無力地擡眼。
看見周庭知也是一樣的疲憊。和許半閑不一樣的是,周是身體的疲累,而許半閑是大腦的疲憊。
上學的時候都沒這麼用過腦子,那幫外國人太陰了,比中國人還會打太極,腦子跟腸子似的,彎彎繞繞,一不小心就是一個坑。
許半閑的辦公室裡間有衣帽間、休息室,還有一個獨立的茶水間。
周庭知站起來,走進茶水間。
許半閑想叮囑他雙倍的糖,轉念一想,算了,今晚沒有加班的打算,咖啡派不上用場,好喝難喝無所謂的。
周庭知煮了一杯美式給自己,又找到茶杯,為許半閑泡了杯茶。
“小許總,将就着喝點,我隻找到了蜜桃烏龍,這是你茶水間裡最甜的了。”周庭知将茶杯放下,杯柄轉至許半閑慣用的右邊。
他轉身坐在沙發上,單手松開一顆襯衫紐扣,仰起頭将咖啡喝盡,凸起的喉結滾動兩下。
“小許總沒什麼和我說的嗎?”周庭知問。
許半閑閉着眼晴養神,對付那群外國人腦細胞都死光了,經驗告訴他,轉不動腦子的時候就少說話。
周庭知知他假寐,也不拆穿,繼續感慨道,“小許總好謀劃,算盤珠子噼裡啪啦地響,拿我做背書,這是想拴我一輩子?”
該來的總是要來,自己不能總是在被動被調戲。
許半閑睜開眼睛,懶洋洋地坐起來呷了一口茶,蜜桃烏龍口感細膩,入口先是濃郁的果香,後是清新的回甘,确實甜,也确實好喝。
他确實先斬後奏,但那是談判期間的情急之舉,總不能在談判中落了下風。
“周庭知,那種情況下,我這也是無奈之舉,James不信任我,眼神一直往你身上飄,話裡話外就是告訴我,你是頂梁柱,你是壓艙石,你是定盤星,我也沒有辦法,若是遲疑,就是擺明了告訴他們我不行。”
“你也是星諾的一員,跟星諾共進退本就是你的職責。公司在這方面,不會虧待你。”
答非所問,避重就輕,開口就是公事公辦,一套大仁大義的樣子。
明知道周庭知不吃這套,許半閑還是硬着頭皮說下去。
“我年輕,投資人不信任可以理解,好在公司有你坐鎮,談判都容易很多。”
周庭知拿出手機,手指翻動,但就是一言不發,就差在臉上寫着,“勿cue,我不聽。”
許半閑講了一堆大道理,此人還是行若無事,波瀾不驚。
他疲累至極,仰回沙發休養生息,反正是你賴在我這裡不走,我也多餘浪費口舌。
與其被動出擊,不如主動等待。
果然,沉默片刻,周庭知開口了,“小許總,你覺得愛爾蘭和溫哥華,哪個地方好玩一些?”
許半閑迷惑不解,半眯着眼睛看他,隻見周庭知把手機伸出來,屏幕對着自己,屏幕上是:[世界十大旅行勝地推薦]。
“我老闆給我放了一輩子假,我準備先出去玩兩年。”話說得雲淡風輕,反正就是不順着許半閑搭好的台階走。
本來上班上得好好的,位高權重,空降個老闆的兒子來,拉着他下沉到三級公司白手起家。
老闆的兒子還是匹野馬,思維活躍從不按套路出牌,總是意氣用事壞他的事,喝多酒了還睡了他,睡完他懷疑他是賣身上位,否定他的努力和成績,還用家裡的權勢威壓他,逼他出讓股份。
最後用得上他了,就把他拉出來做背書。
許半閑在心裡這麼一合計,突然覺得周庭知鬧脾氣也是應該的。
自己真是個渣男,提上褲子不認賬,還要用周庭知的喜歡來裹挾他。
難道周庭知是真的喜歡自己嗎?自己都做到這樣了,周庭知都沒有惱,隻是發發牢騷,鬧鬧脾氣。
許半閑心裡覺得好笑,心中暗自腹诽周庭知,男人至死是少年,周庭知至多三歲半,比我大五歲,還得讓我哄着。
他接過周庭知的手機,直接鎖屏放在桌子上,姿态也和手機一起,放得很低。
“周總,人也不是生下來就當老闆的,我還在學習中,我爸和我哥信任你,你就幫幫我,等這筆錢到位,我給你報銷出去旅行的錢。”
周庭知不為所動,許半閑繼續半是遊說半是哄。
“這一點我有很多不會的東西,都是你教給我的,我現在确實是想為許家出一點力,不想再像從前一樣虛度時光,你得給個改過自新,浪子回頭的機會吧,周總?”
"從前我心高氣傲,總是跟你對着幹,不服你的決策,從今以後,你就跟許滿川一樣,是我的親哥哥,隻要周哥發話,我一定好好考慮,虛心學習。"
前面的話還算好聽,後面的話周庭知越聽越不是味,怎麼就成了親哥哥了,話說的好聽,意思可不太好聽。
當年許志程說自己兒子一根筋,對周庭知百般勸說,細數兒子的缺點,請周庭知好好看管教育着,怕是全看走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