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是耽改?”
“就是耽美改編啊。”
“什麼是耽美?”
“哎。”雨晴無奈地看了一眼不争氣的舅舅,破罐破摔、言辭粗暴道,“就是倆男的談戀愛,懂了沒?”
許半閑蹙着眉頭,直接搶過遙控器,啪的關掉,斥責道,“小小年紀,看的什麼亂七八糟的。”
大約是心虛,也是着急,他的聲音大了些,吓得雨晴愣了半天,才嘟囔了一句,“就許你和男人談戀愛,不許我看耽改電視劇?”
他一驚,慌忙瞥向廚房,兩人背對着客廳,一個在炒菜,另一個在流理台邊剝蒜。
許半閑壓低聲音呵斥小外甥女,“你胡說八道什麼,我們是同事。”
“哼,我的CP都對外說是同事關系。”雨晴反駁道。
這就是家有熊孩子的難處吧,許半閑長舒一口氣,坐到沙發上,難得正經跟雨晴讨論什麼東西。
“你才13歲,很多觀點還沒形成,舅舅不希望你被這些東西影響。”他摸摸雨晴的頭,“這些等你長大再看好嗎?”
雨晴撇撇嘴,不以為然争辯道,“我馬上就14歲了。我看個耽美就能變成同性戀了嗎?我喜歡看耽美,不正是說明我喜歡男孩子嗎?”
“既然這樣,為什麼他們拍耽改,而不是耽美呢?說明拍劇的人也知道,耽美不是能上得了台面的東西。”許半閑說。
雨晴滿不在乎地看着他,“啧啧啧,小舅舅,我媽媽說的沒錯,你們老許家果然都是一群老古闆。”
她盤起腿坐在沙發上,準備高談闊論的樣子,“小舅舅,我來問你,現在市面上是言情多還是耽美多?”
“當然是言情,電視一打開,都是愛情片。”許半閑說。
“那既然言情是主流,為什麼社會上還會有同性戀群體呢?”雨晴也看了一眼廚房,壓低聲音問,“你看了那麼多言情片,為什麼還是喜歡周叔叔呢?”
許半閑一不小心就被她繞進了圈套裡,現在的孩子真是又鬼又靈。
他大力拍了小孩手背一巴掌,“别胡說,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喜歡你周叔叔。”
雨晴單手比了個彎的“yeah”,對着自己眼睛,仰頭說,“我兩隻眼睛都看見了。小舅舅,你是沒看見我剛進門時你的表情,就差把心虛兩個字寫在臉上了。眼神可騙不了人。”
許半閑啞口無言。
“沒事。”雨晴像個小大人似的,一拍許半閑肩膀,“我會幫你保密的。”
許半閑回神,“别胡說。”他撥開雨晴的手,拿出長輩的範兒警告,“以後不許看那些亂七八糟的,小心我讓你媽斷你零花錢。”
“呵呵。”雨晴翻了個白眼,“舅舅,你好歹是新時代出生的,怎麼還沒有我媽開明。”
“......”許半閑被噎住,又看了一眼廚房方向。
“我媽都說了,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喜歡什麼的權利,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就像她選擇了我爸,就要承擔她最初錯誤選擇的後果。”
“爺爺就是老古闆,不讓你們出國念書,不然你也不會這麼不開化。”
許半閑盯着廚房方向,周庭知一邊切胡蘿蔔,一邊應着姐姐的問話。
“小舅舅,你真該出去看看,時代在發展,受過教育的人們包容性都很強。愛情是一種靈魂上的感情,哪裡分什麼男女,愛就是愛了,隻不過恰巧愛的人,是不為傳統觀念接受的同性而已。”
“還有你剛才說的,怕耽美影響我,這更是胡扯。我喜歡看帥帥的男孩子談戀愛,是我的個人興趣,但我很清楚我喜歡男孩子,這點是不會改變的。”
“那些說耽美會污染青少年觀念的說法,就是那些老古闆不承認同性戀的說辭,如果放開了去搞同性戀,還哪有人生孩子了。人的性向本來就很多樣,那些能被掰彎的,其實就是礙于世俗不肯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或是雙性戀而已。”
許半閑聽得一愣一愣的,問,“你都從哪裡知道這些的?”
雨晴拿出手機,晃一晃,“現在互聯網很發達,我為了嗑cp特意研究過。”她驕傲地說,“我還特意去圖書館借過相關的論文,仔細研究過,嘿嘿,興趣是第一驅動力。”
“不過。”雨晴湊近了摟着許半閑的脖子說,“小舅舅,雖然現在社會包容度提高了,但姥爺還是古闆得要命,你要小心哦。”
許半閑看着雨晴出神,十多歲的孩子,剛剛經曆了父親出軌、父母離婚、争奪家産等事情,還能這樣澄明,以後一定也是像姐姐一樣幹大事的人。
許半閑心感慚愧,虛長十歲,竟活得還不如十三歲的孩子通透。
但他還是嘴硬道,“别拿你那現學的三腳貓功夫出來賣弄。”他把遙控器塞回雨晴的手裡,“愛看看去,姐姐都不管你,我也不願意管你。”
“哦耶!”雨晴鬥争成功,心花怒放地開了電視。
許半閑走到一排蘭花前面,許芸昭大概是怕周庭知過敏,讓人把花苞都包了起來。
但許半閑還是不放心,他搬起一盆花,挪到書房。
這些都是他從前喜歡的花,質樸文靜,淡雅高潔,那股幽幽的香味也很符合蘭花的性格。
許家的别墅裡有各種各樣的蘭花,都是他搜羅來的,因為蘭花不好養,他還特意求谷曉青招了一位專養蘭花的花匠。
可是,不知是記憶太久遠,還是自己嗅覺不靈,他搜集了這麼多種蘭花,沒有一株是記憶裡的味道。
許半閑低下頭,深深嗅嗅被包住的花苞,芳香四溢,清而不濁。
也不是記憶裡的味道。
執念罷了。
他把這一盆搬出書房,放在了電梯邊的牆角。
同樣的,客廳地上的一排蘭花,現在都在電梯的牆角罰站。
“姐姐,那些花,一會兒都搬去爸媽那裡吧。”
四個人正坐在餐桌上吃飯,許半閑說了這麼一句,本以為拂了姐姐的好意,姐姐會失落,沒想到許芸昭非常理解。
“好的呀,是我大意了。”她輕挑眼皮,給雨晴盛了一碗湯,拉家常一樣說道,“庭知以後常來,這些花放在這裡确實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