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橫的症狀引起了團隊主治西蒙醫生的重視,他把各項腦部成像展示出來,駱應辭越看神色越凝重。
“是他和你說的這些?他還向你求助了什麼?”
西蒙醫生嚴肅道:“患者症狀必須提早幹預,目前回歸家庭是最好的辦法。”
他以為對方終于能消停一會兒,沒想到又想一出是一出,很明顯喬橫為了強調病情程度,暴露自己的事迹與原主區分開來。
駱應辭浏覽着事無巨細的筆錄,眼裡逐漸透着嗅到獵物下落的狂熱。
喬橫的情況可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隻用拿出他手機裡面的日記就能讓這份心思落空。
駱應辭能說服喬家人,就能說服拿錢辦事的專家團隊,喬橫的治療周期隻會往後順延。
除了些不痛不癢的小插曲,一切都在計劃可控範圍内,甚至加快了進度。
房間裡鋪滿深色絨毯,小貓墊着爪子動作活潑,用尾巴掃過纖瘦的腳踝,一雙赤足拱起腳背,撐得薄薄的皮膚透出青色,蜷起腳趾将毛球輕輕踢開。
青年晃着腿倒在沙發上,凸出的骨頭硌着犄角,身體仿佛下一秒就會散架。
原本舒适的公寓冷清了許多,貓爬架擱置在一旁,連喬橫最喜歡躺平的區域都冷冰冰的。
雖然是從一個坑挪到另一個坑,至少他不用再壓抑得喘不過氣。
回到熟悉的地方落差更加強烈,喬橫不禁郁結,他到底是怎麼把自己混成如今這樣狼狽?
聽見智能門鎖響動的聲音,去而複返的人或許在換鞋,但喬橫郁郁寡歡背對着懶得動。
他穿着寬松的白色毛衣,面容病态厭倦,雙眼目空一切,嘴角微微抿緊,又回到了過去那個不苟言笑的學長。
要是他從始至終扮演好高冷的喬學長,就不會主動接近駱應辭,不會來給他上課,更不會把這裡當做歸屬。
作答的時候最忌諱發散思維,一種方法解到關鍵處,又想投機取巧借助别的技巧,到頭來不是事半功倍就是推翻重來。
不喜歡了,喬橫恹恹睜開眼皮心想,他明明沒有生病,這些奇怪的做法把他逼得像變了個人。
他必須找回力氣從門外逃離,不能再回到那個透支他身心的病院。
“哥哥,你怎麼不穿鞋,拖鞋在這裡。”
喬橫蒙頭走到玄關心口直跳,被一雙長腿赫然堵住了出路,普通的運動褲版型寬大,下面露出毛絨兔子拖鞋,那是他們共同挑選的款式。
駱應辭把收起來的鞋櫃打開,蹲下來如常道:“家裡變化不大,還是原來的樣子,房間為你留着。”
喬橫大氣不敢出忙撤回腳步,目光落在對方低沉的肩膀,一道清晰的校徽烙印在胸前。
“你去上學了?”喬橫反應過來閉上嘴,表情索然無味。
喬橫還沒正眼瞧見過規規矩矩穿着校服的駱應辭,總覺得這身裝扮放在他身上不太習慣。
同時也在提醒着他,駱應辭做過的那些混賬事,和他聊天的弟弟早就另有其人。
駱應辭順着視線站起來,看出他神色糾結,适時改過口來:“喬橫今天是我的生日。”
秋季校服被少年撐得闆正,拉鍊拉到胸口處,衣領整齊對稱,臉上擋不住的英氣。
特意取回來的蛋糕就放在邊上,熟悉的包裝刺得喬橫眼睛生疼,他不冷不淡回複着:“喔,生日快樂。”
駱應辭什麼知道,一切都有迹可循,他曾經囑咐弟弟去取的蛋糕盒子出現在冰箱的時候,每次提起學校和似是而非的早戀對象的時候。
這種一戳就破的僞裝甚至不需要駱應辭來主導,喬橫就先一股腦把所有的借口給找好了。
難怪駱應辭總是說他蠢的要死,這下喬橫再也不自作聰明,徑直縮回了沙發椅裡。
駱應辭把東西放下,在廚房外停了足足幾分鐘,沒有任何動靜,回頭隻見擱地上的光腳丫。
平時喬橫生怕他碰到刀具,進廚房都會格外在意動向,無論做什麼都小心翼翼管着。
“西蒙醫生和我說你還需要留院治療,如果不高興今天就到這裡,我派人送你回去。”
喬橫一個激靈坐起來,洩氣似的攥緊拳頭捶向沙發,如同打在棉花上。
駱應辭拿這邊的家人道德綁架他,賭他不忍心看到白發人送黑發人,賭他會為了安享晚年的奶奶委曲求全。
他憤然看向穿得乖巧卻無比混賬的駱應辭,臉上終于有了生動的表情。
“過年那幾天你不可能再像這樣關着我。”
隻要讓他找到機會和父母相處,就還有回旋的餘地,誰的算盤都打不到他喬橫頭上。
駱應辭挽起衣袖,用護腕遮擋的左手遞上圍裙,眯起眼睛看向他,“那可不一定,要看你的表現。”
“一一,我想吃你做的飯了。”
喬橫目光錯愕地落在他的臉上,更加确定對方才是病得不輕的那個。
能夠相信喬橫的存在,并且敏銳察覺和區分,像裝了定位器一樣把他揪出來。
駱應辭本身就不是正常人。
*
這是陪駱應辭過的第一個生日,對喬橫來說很重要。
哪怕喬橫再沒胃口和精力,還是按照駱應辭的意願做了頓飯菜。
如果沒有隔在兩人中間的糟心事,他一定會提前準備生日驚喜,即便被看穿了藏起來的喜歡,被對方口頭上羞辱和厭惡。
經曆了有驚無險的綁架,聽到對方的控訴乞求卻無力回應,喬橫才明白所剩無幾卻彌足珍貴的瞬間。
誰知道他們還會不會有下次見面的機會。
喬橫穿上圍裙開始備菜,駱應辭就喜歡抱住他搗亂,他常說不會讓着對方,又總是拿出哥哥的威風。
他們表現得很親密,互相遷就彼此,就像沒有界限的兩兄弟。
或許對方缺少并不是他誤以為的那種喜歡,可一開始喬橫也不是抱着那樣的心思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