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亦白醒的時候已經回了家,手機裡還有虞紫杏發來的消息。
小姨:你發燒了,有個人送你去了醫院。我去接你的時候人已經不在那了,本來想謝謝他。
小姨:錢也是他付的。
外面已經天光大亮,莊亦白坐起來,靠在床頭。
他打字回複:你送我回家的?
現在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虞紫杏很快回過來。
小姨:嗯。不然呢?
莊亦白:好。
他昨晚的記憶依舊清晰,隻是分割的卻很清楚。老宅的聲勢浩大,盛裝出席然後面對着醜陋的真相。
他走着走着,突然看見了紀梵。
前天還給他找了一通麻煩,昨天心神不甯的時候又出奇地遇見那個人。
莊亦白這輩子沒體會過愧疚的感覺,也沒覺得自己對紀梵的種種行為是一種騷擾。
最落魄的時候向紀梵吐露了自己的内心想法,一覺醒來竟也沒覺得後悔。
雨水那時模糊了他的視線,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他面前流了眼淚。
莊亦白翻身下床,去浴室洗了個澡。
洗澡的時候也在想:紀梵看起來真的挺讨厭他的。
不然也不會一看見他就那麼抵觸。
但是他在昏過去的時候,又能感覺到自己被背在一個人的身上。
那個時候有别人嗎?
應該是沒有的。
莊亦白把濕發捋向腦後,完全露出眉眼。
淋浴下他的身體鍛練的非常出色,很明顯的勁瘦身材。
一隻手撐在牆壁上,溫熱的水流過他的臉。
他對紀梵,無疑是更喜歡給他找麻煩。對方呢?看起來也是很讨厭自己。
莊亦白卻不明白,紀梵居然會送他去醫院嗎?
本來以為就會把自己丢在那裡,然後等他再自己清醒。
一個淋了大雨的人背着另一個人,重量全壓在了對方身上。
會有多累?
莊亦白擡手關了淋浴,擦幹頭發然後坐在床上發呆。
他論不上喜歡紀梵,這是肯定的。
男女對他都一樣,莊亦白也不是一個喜歡有人陪在身邊的人。
拿起手機看日期,假期也就還剩下三天。
是他先把紀梵扯到雨下。
是他先要找他的。
是他先要找他麻煩。
這些想法,他這麼想,也就這麼做了。
紀梵呢?
他什麼也沒做,除了僅有的兩次失态,大多時候都隻是冷眼看待。
很沒有溫度的一個人。
但是他莊亦白都這麼對他了,紀梵最後還是送他去了醫院。
該說什麼才好?
莊亦白叫了外賣,食之無味地吃着東西。
他隻是吃個飯,也能走神。
他看了眼已經見底的外賣,綁好袋子丢了出去。
打開電腦,想要看遊戲解說。
看了五分鐘,莊亦白點了退出。
那就玩遊戲吧。
玩了十分鐘,莊亦白看着自己1/10的戰績,無視了扣信譽分的提醒,退出了遊戲。
那就看書。
書架上随便抽了一本,莊亦白翻開第一頁。
頁碼一直停留在2,莊亦白才發現自己居然能看着一個人名走神。
大概是沒辦法一個人再待着。
他拿上手機,穿上衣服,下樓開門走出去。
杭城的綠化很好,路邊有參天的梧桐,零星的天光從枝葉間落下。
剛下過大雨,路面上還是有些潮濕。莊亦白漫無目的地順着人行道走着,路過了無數間店鋪。
他身高腿長,光是連身形都十分出衆。
步伐邁的很慢,從前隻是開車略過的人群這下變得明顯。
莊亦白觀察着身邊的所有人。
他們能看得出來,生活的重擔很重,走的路很快,急匆匆地趕去路的另一邊。
他沒看手機,像一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在視察民情。
觀察了一整個下午,這才發現,紀梵有很多特性和這些普通人一樣。
莊亦白感到可笑,自己就隻是出來走走,都能想到紀梵。
以前他找紀梵麻煩的時候,總是神清氣爽,要麼滿腔怒氣地回去。
而這次,不過是紀梵送他去了醫院而已,他甚至連人影都沒在醫院看見。現在,卻能處處發覺紀梵的存在。
比那以往的強烈的情緒更清楚的,是莊亦白感覺到了一絲歉疚。
酸澀的感覺如鈍刀割肉般留在心底,莊亦白眼前總是在浮現紀梵背着他的樣子。
他那時沒看見,大腦卻在知曉事實的同時,親自給他畫了出來。
他走回家,空蕩而又裝修豪華的房子呈現在莊亦白眼前。
紀梵說他不應該感到傷心,他更該去看看醫院裡、工地上的人。
莊亦白有點沖動,想真的去看看。
難道他的這點傷心,就比不過這些普通人?
……
真是病了,怎麼就這麼在意他說的話?
莊亦白強迫自己靜下心來,打開單機遊戲玩起來。基建遊戲的确能讓他沉迷一陣。
但是這一陣,也隻持續了半個小時。
他手指點了地圖軟件,在搜索框裡搜了幾個字。
錦繡小區。
開車導航,确認。
預計時間,30分鐘。
“現在開始為您導航,預計行程為25公裡。”
“沿星光大道直行500米後右轉……”
導航女聲飛快地給莊亦白規劃好了路線,但他盤腿坐在地毯上,沒有動彈。
手指往上移,點了退出。
他手臂擋住眼睛,往後倒去。
紀梵這個假期裡最多的時間是呆在家裡,去掉兼職的時間,他常常一覺睡的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