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祁峰站起身,順勢避開了孟歙的手,拱手說道:“将軍贖罪,愧承将軍擡愛,屬下無能,實不敢當此重任。”
孟歙沒想到褚祁峰會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絕他,他雖然喜歡褚祁峰的長相,但更欣賞他的才能,這次讓他跟着自己,也不全為那檔子事兒。但看褚祁峰的态度,他不但不願意,而且一點也沒把他這個副将軍放在眼裡。孟歙雙手背在身後,臉上的笑容隐去。
“你若不願投在本将軍的帳下,本将軍也不勉強,隻怕以後你在這軍中隻能做一個小小的屯長了。”
孟歙自信滿滿的撂下這一句威脅,事情被有心人添油加醋傳到淳國公的耳朵裡,淳國公大怒。孟歙還沒來得及被淳國公修理,就被父親慶林伯殺人未遂被躲爵的事連累,壽春大戰之後就被召回了京城問罪。慶林伯及侯歡的弟弟們下獄,半年後慶林伯死在獄中,孟歙的弟弟們被斬首,無罪釋放的孟歙投到了北軍。褚祁峰封侯的時候,熙慶帝一并複複了孟歙的爵位。一年之後,慶林伯被加封慶林侯,食邑三千五百八十二戶。
褚祁峰去慶林侯府賀喜,他新封侯,席上被人多灌了幾杯。他不知道這群文官喝酒也這麼狠,實在抵擋不住,隻能借更衣逃了出來。慶林侯府的席面擺在小花園裡,褚祁峰頭腦昏沉,被那綠樹繁花繞來繞去繞的不知身在何處。又轉過一個假山之後,終于看到了一處水榭,他正要上去坐坐,突然聽見有說笑聲。一開始他以為是侍女的聲音,沒放在心上,等走的近了,才聽出是三皇子的低笑聲。
“你躲什麼,本王還能吃了你嗎。”
三皇子不知在和誰說話,聲音十分親昵。褚祁峰躲在水榭旁的假山後面,那個人的名字呼之欲出。
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碎響,“砰”的一聲,像是什麼東西撞在木頭上的沉悶聲響。三皇子的笑聲越來越低,風輕輕吹過,樹葉”嘩啦啦“一陣搖晃,幾乎聽不清那一聲呻吟。那是慶林侯的聲音。
褚祁峰緩緩起身離開。皇子與有兵權的侯爺來往,有窺伺皇權的嫌疑,與勳侯淫樂,是藐視國法的大罪,熙慶帝若是知道了,恐怕慶林侯一個人的腦袋是交不了差的。
酒從下午吃到晚上,褚祁峰醉得眼睛都睜不開了。慶林侯特意讓人把鎮遠侯扶到後堂,慶林侯雖然還長他一歲,但一直沒有成婚。侍女端着醒酒湯,一點一點喂給褚祁峰,褚祁峰迷迷糊糊喝了半碗就要倒下,他的頭陷在枕頭裡,正好能看到床塌外小廳裡的情形。
屋子裡一個服侍的人也沒有,燈燭煌煌,慶林侯一動不動的坐在小廳裡的交椅上,他冠冕盛服,像一具華麗的雕像。
”别裝了,我知道你的酒量。“
褚祁峰眯着眼,燭光搖曳,他看不清孟歙的臉色。
“你都看到了吧,在水榭裡。”
褚祁峰沒有說話,依舊不做聲的打量他。
“三皇子的事情,你不要說出去,這個人情算是我欠你的。我知道你一直怨恨我當初那樣對你,今日你看我這樣心裡一定痛快極了。”他說完,自嘲一笑。
這位年輕的侯爺抗住了家族的滅頂之災,卻不甚、慎掉進了皇子紛争的漩渦。孟歙不知道自己将來的下場會如何,如果當初他沒有答應父親要保住家族榮譽,如果他也像他的弟弟一樣死在冰冷的鍘刀底下,是不是就不會像今日這樣任人魚肉。
“清王府的小王爺服的那一味生子藥被人摻了一點東西,半年後将七竅流血而亡,我這裡正好有解藥,可以保他一命。你那位古那國的紅顔知己不是命在旦夕嗎,我有一個藥方,若能用你未出生的嬰兒做藥引,可救他性命。”
他把兩個瓷瓶和一張紙一個一個放在桌上。
“侯爺為了水榭的事,真舍得下本。”
慶林侯一笑,說道:“也不光為了水榭的事,還有一事也要煩勞侯爺。”
慶林侯不等褚祁峰說話,就接着往下慢慢說道。
“太子難廢,三皇子看不明白,但旁人都明白。新皇登基,我等舊臣就要去侍奉先皇了。我侯家自太祖到如今已經七代,有五位慶林伯戰死疆場,我以為我以後也會為大齊馬革裹屍。我死之後,隻剩舍妹一人。日後若是新皇開恩,念我孟家世代忠心肯留她一命,侯爺就把他當作自己的妹妹吧。侯爺若能答應這兩件事,解藥與藥方侯某雙手奉上。”
褚祁峰問道:“藥引為何一定要是我的孩子。”
慶林侯道:“他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怕你變心也怕你不聽他的話,一直在你的體内養着一隻蠱蟲,這隻蠱蟲隻認你的血。你若不想那古那人死的時候再把自己的心挖出來誘那蠱蟲出來,最好用你的精血把它引出來。那蠱蟲見精而出,進入母親體内,待受孕則依附在胎兒身上。反正那胎兒也長不大,正好做了藥引治病,不是一舉兩得嗎。”
褚祁峰沒有說話。
慶林伯淡笑道:“覺得荒唐、不可思議嗎。古那人癡迷蠱蟲,此物出在滇西,離他們國家有萬裡之遙,極其珍貴,非皇室不能得。你那麼喜歡你那小情人,為他鞍前馬後,就沒有想過查查他嗎。”
“侯爺軍功赫赫,短短幾年就加官進爵,位列勳侯,京中子弟哪個比得上侯爺。隻有清王府的那個小王爺,清閑日子過得太久,整天給他老子惹麻煩。他喜歡侯爺,整日追在侯爺的身後,什麼王府的體面尊貴、什麼王爺的矜持自重統統都不顧了,為了侯爺誰給的藥都敢往肚子裡塞。我一向不喜歡管别人的閑事,但不知為何這小王爺很合我的眼緣,我看不得他這麼被人愚弄。煩請侯爺回去的時候轉告古那皇子,小王爺對他沒有什麼威脅,但他下次若再敢喂小王爺毒藥,就别怪本侯不客氣了。”
褚祁峰從慶林侯府回去的時候,懷裡揣着那兩個瓶子。紅色的一瓶是為救清王的性命,白色的一瓶是給蘇真的藥。褚祁峰随馬搖晃,慶林侯的話猶在耳邊回蕩。
“侯爺這麼聰明的人,無需本侯多做解釋了。小王爺吃了摻了毒藥的生子藥,恐怕難有身孕,即使僥幸有孕胎兒也很難存活下來。侯爺不如就讓小王爺生的孩子做藥引,興許侯爺體内的蠱蟲還能對小王爺的身體有好處。既能醫王爺的病,又能救古那國美人的性命,還能拿走侯爺體内的蠱蟲,一舉三得。侯爺放心,此事隻我二人知道,隻要侯爺做的隐秘,絕無旁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