戀上你看書網

繁體版 簡體版
戀上你看書網 > 月望尼羅河 > 第47章 第一千零九夜 大綠彼岸

第47章 第一千零九夜 大綠彼岸

章節錯誤,點此舉報(免註冊),舉報後維護人員會在兩分鐘內校正章節內容,請耐心等待,並刷新頁面。

當一塊泥磚會呼吸,所有的竊竊私語都被聽到。

**************************************

“她是誰?”

大手抓來的方向傳來一道缺乏感情的女聲。

正是曉蓠手裡化妝袋的歸屬者。

無奈轉過身,除了見過的妙齡女孩,目及深處,一個年歲相仿的少年身後站着光膀子的黑發男人和挨靠跟側眼神生怯的小姑娘,面對三男二女總共五人的集體戒備,她笑容可掬地擡起幸免的手出示失物:“我來找它的物主。”又定睛就在方才放開了自己的男子,對方不是唯一身形高的,卻是體格最出挑顯眼,“真巧啊,哈梅修卡先生。”

視線應聲一緻投到一臉自若的哈梅修卡身上,當場像頓時燒開的水。

“你認識這個女人?”

“她怎麼和你扯上關系的?”

“難道是哈比尼的情人?”

“會不會是哈梅修卡招惹了她?”

哈梅修卡終于不勝其煩,開口打住這波喧嚣:“是哈比尼的新雇主。”

曉蓠挑眉,剛剛居然有随口提到哈比尼名字的成員,說明另外幾個迦南人也可能同後者相熟。

一道纖影上前。

“謝謝你的好意。”換成凱姆特語,奈蘇維亞并不直接搶過小巧的布袋,攤開的掌心微上揚的指尖,明示着她不必啟齒的用意。

同時昭示自己在這場面處于下風。曉蓠隻作不見,按原意歸還失物:“舉手之勞。”

奈蘇維亞利落取過,不再多言。正在衆人安靜,曉蓠自覺可以功成身退之際,五人中一個偏年長的成員堵住了出口。

“奈蘇維亞,既然這位小姐好心,又是哈比尼先生的友人,于禮我們該請她到主人府上作客招待。”

話音一落,數道目光轉而聚焦提議源頭,僅下身圍着加長腰衣直發及頸的男人。

本來露出些微不耐的哈梅修卡也變得饒有興味地瞅向她。

收到這更多包含不懷好意的注視,曉蓠靈光一閃,不退反進朝他靠近一小步,“承蒙先生盛情,隻是按船家囑咐,接下來我還要跟哈梅修卡先生前往酒館赴會。不知他知會各位了嗎?”語畢視線掃過眼前。

哈梅修卡眉頭與嘴角均提起,留意到剛才尚高昂的己方氣勢霎時低沉,并且因持續的交談聲,已不時有路人往這塊處于明暗間的角落側目,便重拾主動:“她說得沒錯——”

“我們亦和哈比尼先生相識,如果小姐不便到敝舍作客,那就由我等陪你到約見的地點吧?”

哈梅修卡在内四人一律愣住了。驚異的視線落在一頭半長的棕色卷發束起垂放胸前,披绀藍色紮染單肩卷衣的少年上,曉蓠如今隻覺頭大,她僅僅想在白城宵禁前輕松自在地遊覽這縱橫的街巷。

兩個從開初便保持主導的男性相觑了一眼,上身打赤的短直發随從側臉對奈蘇維亞吩咐:“主人如此安排,那你先回巴蒙的府邸。”

奈蘇維亞面色一沉,但沒有過多置喙,僅猶疑着追問:“伽蘇麗亞也一起帶去嗎?”

男孩的聲音插了進來:“一來一去費時間也不實際,對吧本納?”

被點名的男人順從地彎了彎腰,“主人英明。”

“太好了!可以和阿姆魯赫力大人一起!”

與現場氛圍微妙不合的歡呼過後,阿姆魯赫力俯身摸了摸小姑娘金發編成多股花辮的頭,笑容純真:“伽蘇麗亞也很高興呢。”

雖然事态發展不如意,這段插曲下來,曉蓠倒是對這五人的關系模式有了基本了解。回到集市上目送奈蘇維亞折返沒入人群,十肘寬的長街走過赤腳的孩童、頂罐的舞娘、散發樹脂香的男女,鮮衣飄袂,她徑自跟哈梅修卡落在隊伍最後,縱然這排布多少帶來遭受押送的束縛感,可總比真的被引到對方的地盤上好。隻要仍當着大庭廣衆,她就是安全的。

“有沒有後悔爛好心?還是懊悔沒有早溜走?”

哈梅修卡的嘲弄把她的心思拉回現實,記起他昨天的戲谑,曉蓠面無表情地接招:“想笑我單純地蠢是吧。”

哈梅修卡挑眉不語。

由于曆經多次聖河改道,存續兩千年的白城現分三個區,西岸包括河口管理廳和大片金字塔王陵的高地區蒙那珂特,東岸以普塔神廟為中心的主神區普塔赫奇和緩沖汛期泛濫适應外來人口的河濱區梅理拉。與後立的兩座王城布局不同,白城王宮坐落舊城北部,沐浴着南邊大神廟和西邊金字塔的佑福。一路沿富人與貴族宅邸所在穿過高密度的作坊工場,就是新老兩區交界的“普塔神的籃子”,孟汀普塔大集市,亦是存在屬于普塔赫奇的地籍卻可以入夜三小時後才熄燈的唯一地帶。集市以南北走向的直道為主幹,自中段往西伸延出一個小集市,可通向曆史悠久的古港口,直到麥卡拉女王力推在梅理拉南部打造貿易港,該河港方從丁财兩旺轉為漁夫午休聚集的登陸點。沿着工坊區擴展的孟汀普塔一角是社會階層接納範圍最廣,并且夜市中最色香生豔的一處。

曉蓠想到曾經跟妮菲塔莉有關這座舊都和已廢棄數百年的人工運河的對話。

這裡最初是部份崇拜普塔神的工匠的居住地帶,但同工坊的匠人們彼此熟悉,許多人放了工都齊聚同袍家中消遣,該習俗直到中王國的國王為工匠在王城東邊興建了一片集體宿舍,而被接管住屋的貴族承襲。雖說是工匠,這一階層的待遇自古鶴立雞群,即便是一千年前的住所,占地面積也達到富人宅第的一半。

在哈梅修卡之前跨進遠在門外聲光已迷離夜色的縱樂之屋,天上有努忒的水淵波光,眼前有塵俗的燈火熒盈。

木材是黑土地上的稀有資源,千年過去現實依然如此,所以能在“塞克美特的杯子”這裡看到一室木幾木凳她很驚訝。興許是房主有意而為,室内壁畫還留存古王國的日常場景,仿佛舊主人與工友們放工後在屋檐下幹杯談笑酒後胡言的喧嚣仍聽得見。

在穿越千載的吵雜人聲中,座位靠牆的哈比尼視線越過手裡的小麥啤酒一眼看到進門的他們。原本随意的坐姿在目光落到為首的男孩一刹端直。

曉蓠不由眯了眯眼。卡埃給她雇的這個船夫有多少秘密?

**************************************

“‘雅姆王子啊,他強壯敏巧的七段項頸守望水手們終日安甯的出航滿載的回歸,必向稚嫩的漁民發起挑戰,和老練的船夫搏鬥,隻為了所有曆經試煉的獎賞更美味,戰果更顯榮耀,正如他勇于接下巴力的挑釁,令秩序重歸父親厄勒的王國,及衆神母親亞拉舍的兒女之間。’

“‘迦南之地的神明賜恩澤豐饒仆人的田舍,而我的兄弟啊,你我偉大的陛下曼赫珀魯拉王乃人世的太陽,神王厄勒為仆人布施的,太陽定也令其享有。如此仆人與他的家眷将時時銘記兩者的惠禮。’

“‘向雅姆主宰的領地航行的沙帕什女神,她的光芒共同照耀薩芬山和南方的蘆葦河谷。緻我敬愛的兄弟,你的手足将送予采自大綠海的珠、亞拉巴湖曬的鹽和黑門山伐下的雪松,妝點太陽化身的寝具、殿上的神座、出遊的帆船,而你的手足期望着黃金鋪飾厄勒神廟的圓柱,叫仆人的居所不使太陽蒙影,他的妻妾們日夜歌頌着神王阿蒙-拉的恩典。’”

講台上,教授文賦的青年朗聲吟誦手中莎草紙書的辭藻,那并不是文書原本,而是經翻譯後,被抄寫員轉抄紙莎草再複寫流傳的外交書簡。

講台下,個個家世富貴的學生在清晰響于十七人課室的誦讀聲中,評頭品足帖首接耳:

“不敢相信,七個脖子……那些北方蠻民是信奉有七個頭的僞神嗎?”

“好像是七個蛇首的‘神祇’!不過這些蠻族的神話裡也有挑戰神王權威的子嗣呢。”

“哎呀,怎麼最後那寫信人聽起來在用他的妻妾祈求财物?”

“呵呵誰讓我們凱姆特是衆神眷顧的黃金帝國。”

窣窣起伏的讨論如沒有留下痕迹的季風,當老師不經意地停頓即銷匿無蹤。

大綠海,位處偉大的黑土地、東岸的雷切奴和北方丘陵諸國圍繞間的一大片縱深綠水,其西邊,通往浩渺的虛無海淵,那在蹬羚之地外未有形成土地的原初之水。而這之間,以陸地連接黑土地跟北部山地的荷魯斯之路,當地人稱為“迦南錫道”的狹長地帶,分布着依水而居和仰賴貿易謀生的大小邦國。它們通常不成威脅,哪怕結盟,在雄厚的大國軍隊面前不啻以卵擊石,隻是具有樞紐價值的大城撺掇小城向其他大國拜伏獻貢而給對立方通商使絆就是另一回事。畢布羅斯、西頓、推羅,便是在赫梯嶄露頭角前,由北至南對曼赫珀魯拉王統領的黑土地恭順效忠的大城邦。握着與陶土闆配套的鑿刻刀在案面一點一點的拉米斯理所當然地暗忖,卡伊今天作為示範當着學生誦讀的外交官員的信件抄本,正是多如沙粒的證據之一。

“殿下,枱面要穿了。”

柔聲入耳,他一驚,手上動作定住目光僵直。許久,身體因回味隻是幻覺緩過來,攥住刀柄的指節卻遲遲沒有松開。

下課,卡伊收拾着分類疊卷一起的莎草書。

“拉米斯,快走!”

“下節是亞圖摩斯大人第一次來教課,快點快點!”

原被夾在夥伴當中的王子臨踏出課室門慢下了步伐:“梅爾尼、卡夫你們先過去!”

打過招呼,直至剩餘無幾的男女同學也從拉米斯面前經過,這時班房唯有他跟收掇完文料好整以暇迎接注目的年青老師。

實在是年輕,拉米斯在心裡嗫嚅道,于十四歲成年的七年後即獲得資格進入法老學校,擔任教導學生關乎文字傳揚與王國存亡的文藝領路人。當然家族的顯赫背景,以及朝堂中官權貴重的父親可能是他的叩門磚,但新朝開來,繼先王吉瑟赫珀魯拉王鐵腕整肅國政以重振國力,為培養輔佐君王的帝國棟梁而設的唯一一所教育機構,斷不會折于小利自毀名聲。

何況,據伊蒙報告,本可能遭受與陶忒瑪區同樣災厄的穆忒涅卡糧庫當日有他立功的身影。

“這次又是什麼困擾殿下呢?”

“為什麼老師突然以涅布瑪特拉王時代的外交信件為教案?難道也是實現老師你的‘野心’的一環?”

卡伊未答反問:“殿下知道遠在阿莫爾的畢布羅斯抄寫員懂得幾種外邦語言嗎?”

拉米斯怔住。換成别的場合這便是以下犯上的無禮行為,可這是師者為大的學校,他也确實從未聽聞。“請老師指教。”

“是六種。也就是一名當地的臣吏,可以同時和六個不同族群的國家使者交流。殿下又明不明白這代表着什麼?”

這次拉米斯沒有過早放棄,頭腦裡飛快切換着推斷思路,末了提出:“從中掌握他國的消息。”

卡伊勾唇一笑,微點了點頭,“代表情報的交換。”

一雙琥珀金眸中閃過疑色,“但不等于對方傳遞的情況就是事實。”

卡伊不否認,卻也沒有後退:“這隻是初始的一步。”

拉米斯陷入思考,很快他察覺了端倪,凝眸端詳青年,“這理應是外語課的範疇。”

似乎沒想到儲君如此緊追不舍,卡伊有些詫異,然而更多是欣喜,“當被譯成凱姆特的文字,便是文賦課的領域,就像法老之所以居于大房子,是神化的祂監管的不止房子内。”話講一半,他别有意味的目光投往門外:“殿下,你的同學還在等你。”

話中有話。

虛實參半的暧昧背後,作為财政官器重的三子的卡伊肯定知悉着什麼。

被卡在文士學校大門的平民小孩幾乎沒有接受教育的可能,與從出生就有全部受教選項等在前方的權貴子嗣不同,前者除了打适齡起跟随家人到定期重新分配的田地耕作多勞多得,要麼在家向有技藝之長的至親學習紡織、雕塑、釀酒、做糕點,要麼到戶外造船織網狩獵營生,也可以成年後應征服役捉住機會建功立業。相較環境蠻荒的利比和古實,拉米斯認為蒙拉神福佑的子民已過着安定舒逸的生活,但這全有賴于軍隊對外征戰震懾宵小、臣吏對内管治頤養民生,而法老是統籌這兩方面的關鍵。随便一個環節出錯,都将在不知覺中種下潰堤蟻穴。

正是卡伊說的,“滴水之力”的反面示範。

“停——”

耳邊驟響起指令,他即收緊缰繩。盡管動作利落到位,一個十歲孩子要停住一架雙馬戰車難免多花一些時間,可他始終享受馭車疾馳在偌大操場的快感,平時侍衛負責接送自己出入全程安穩為上,他隻有很少的機會獨駕馬車與風競逐。

而今天,連配合由大梅沙調來的輕量化正規戰車帶走煩思的風都吹得猛烈毫不溫柔。

“殿下,恕臣直言,分心在戰場上是大忌。”

臊熱的血應聲沖上了臉頰,未等他找回自己的聲音,作為主将同乘的健壯身影接着開口。

“确實以殿下的年齡和身闆,無法瞬時停下突進中的兩匹骠馬,可是反過來,殿下的反應速度跟年齡和身闆均無關。”

聽畢,他倒是平靜了下來,謙遜承認:“是我分心了,亞圖摩斯老師。”

沒有戴假發或頭巾,長着幹硬的黑短發的亞圖摩斯點頭露出輕淡的欣然情緒,未幾無征兆地笑了出來,“殿下提醒得對,在學校裡我是老師,跟你以及其他孩子都是師生關系。”

『加入書簽,方便閱讀』
熱門推薦